慈宁宫内殿中,炉鼎中香烟袅袅,混合着香料与药草的味道,沁得人昏沉沉的。
太后歪靠在紫檀描金的软椅上,半阖着眸子,目光缓缓扫过楚家三女,最终停在楚流烟面上:“流烟,此次既然已经回京,不如就留在京中。”
楚流烟抬起头,神情微怔。
太后继续道:“楚家如今在朝堂之上,势力单薄得紧,早就不同以往了,文平侯、抚远侯这些勋贵之家个个手里握着兵马,又同皇帝亲近,若是再不谋些出路,楚家将来可就连荣恩公那副空壳子都比不上。”
说至此处,她声音冷了几分,眉头亦沉了下来,“荣恩公家有何德何能?不过是靠着同文平侯府结了门亲事,才得了如今的体面,竟也隐隐有越在楚家头上之意,若你们再不努力些,楚家还有什么盼头可言?”
她的护甲轻叩在扶手之上,发出笃笃声,刺耳的紧。
“你如今女将之身,正好利用。”太后转向楚流烟,冷静吩咐道:“眼下禁军虽然仍归沈岚庭调度,但若你能得圣上首肯,调入禁军做个副将,再徐徐图之,坐上主将之位,到时整个建京禁军,都在咱们掌控之下,岂不美哉?”
楚流烟一愣,随即眸光一凛,低声道:“是,侄女明白了。”
太后满意地颔首,刚欲再吩咐楚云筠几句,却察觉她目光有些飘忽,神情恍惚,不由得眉头微蹙,嗓音冷下几分:“云筠,你在想什么?”
楚云筠最会察言观色,闻言一惊,忙收敛神色,跪直了身子,小声道:“姑母息怒,臣女只是方才听到太后提及荣恩公之事,想起了一则传闻。”
太后目光微动。
楚云筠咬了咬唇,继续道:“是臣女听几个闺中好友私下说起的,说荣恩公家与文平侯府的婚事,好像已经取消了。”
“取消了?”太后眉头微蹙。
楚云筠小声应道:“听说,是崔妙因有了心上人,在家里又哭又闹,甚至一度绝食上吊,才逼得荣恩公去文平侯府退了婚事。”
“呵——”太后冷笑一声:“真是荒唐,如今萧钰甚得皇帝器重,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这样的亲事,荣恩公竟也这般由着女儿胡闹,真真是不知所谓。”
她冷哼一声,复又靠回软椅中:“也罢,崔家自掘坟墓,咱们也要引以为鉴,眼下圣上那边最是要紧。”
“楚家如今势微,能否再度复起,一飞冲天,就全看你们几个了。”
太后抬眸望向楚云筠,眸色极冷:“你既进了宫,就莫要再心存懒怠,要知道,你父亲对你寄望极深,哀家也不是白叫你入宫的,你当前最要紧的,便是入了圣上的眼,尽快诞下皇子来。”
“届时你二姊姊再得了禁军统领的位置,这个孩子,将来定有一番前程,你可明白?”
第108章后悔太后话虽说的隐晦,……
太后话虽说的隐晦,可在座三人谁是个傻子,皆听出其言下之意。
楚云筠更是心头火热,姑母的意思岂不是将来这大盛的天下,都是她们母子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楚云筠眸中一亮,面上却强忍着惊喜,依旧维持着低眉顺眼的乖巧姿态,应声道:“侄女明白。”
太后“嗯”了一声,又转向仪贵嫔,语气冷了些:“你如今高低也是个贵嫔,也算是楚家在宫中最倚重的指望,如今云筠入宫,你也该担起长姊之责,好生照拂着。”
仪贵嫔面色一僵,缓缓抬眸,神色中多了几分不甘。
太后娘娘,这是要叫楚云筠踩着她的脑袋攀上高位?
她冷笑了一声,道:“太后娘娘如今倒是肯同臣妾商量了,先前要让楚云筠入宫时,可曾知会臣妾一句?”
一旁的楚流烟听见仪贵嫔口出狂言,心下一紧,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仪贵嫔察觉到楚流烟细微的动作,却只觉更添了几分火气。
回想起方才裴玄祁的失望、毫不掩饰的厌意,仪贵嫔只觉心如刀割。
明明前些日子,圣上已然要同她重归于好,偏生太后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又气又怄之下,仪贵嫔口不择言道:“你扯我做什么?我说的可是错话?”
她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望着太后,颇为讥笑道:“太后娘娘以为圣上是什么?随意塞给他一个女子他就会喜欢么?”
若是圣上当真喜欢楚云筠,方才又何必问她的意思。
上方,太后的面色已然沉下来,正要厉声呵斥,却忽闻一阵哽咽。
楚云筠已是眼圈通红,抬眸望着仪贵嫔,扑通一声跪近两步,带着哭腔哀声道:“大姊姊,我我从没想过要同您争圣上。我只是想着想着若是能帮得上父亲,帮上楚家,哪怕一点点,我也心满意足了。”
她说着说着便哽住了,肩头轻轻颤抖,在太后眼中便是小小一只,楚楚动人。
不过几息,就听太后叹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复又看向仪贵嫔,语气低沉:“她只是个新入宫的小姑娘,你却动不动就发火,成什么体统?莫不是想叫外人看笑话,觉得楚家姊妹同室操戈?”
仪贵嫔抿唇不语,心中却对楚家,对太后,彻底凉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