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愿安见到周立行,足足愣了快一分钟,才认出这个多年未见的兄弟。
她呀地叫了一声,快步上前,激动不已:
“立行兄弟,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周立行笑了笑,向刘愿安伸出手,“你好,刘愿安同志。”
他看到刘愿安的胸口,有一个党徽。
刘愿安伸出手,两人握手,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纺织厂……抗战后差点没保住,让人抢了去,还威胁我们夫妻必须继续管理,我们倒是可以走,可又放不下你送来的那些姐妹们和其他女工,只能一直憋着气跟那些人斗智斗勇……后来解放了,我们两口子干脆做主,把厂子和其他财产都捐献了……”
周立行点头,他经历几番生死,根本不在意这些身外物:
“好的,可以的,喜雀姐如果还在,一定也是同意的。”
刘愿安张了张嘴,神态更加失落,“抱歉,我们连着三年没有见阿涅来领分红,才派人去找……我们去晚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一阵沉默。
刘愿安抹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高昂一点,“你要不要,去见见那些姐妹?”
“不用了,新中国了,让过去的事情都烟消云散吧。她们不看到我更好,不要去想起过去的日子。”
周立行拒绝了刘愿安的提议,只问到:
“莲妹儿还好吗?谷娃子的老婆也是在这边,我都没见过,叫什么名字?孩子们可还好?”
“莲妹儿很好,我和她当了干亲,相互扶持。她很能干,现在是纺织厂的会计呢!”
“谷娃子的老婆叫翠芬,生了个儿子,跟谷娃子一样瘦条条的,又聪明又麻利。前两年解放的时候,翠芬改嫁了,去年又生了个女儿,过得挺好……”
说到这个,刘愿安的话多了起来。
“莲妹儿她啊,就是死脑筋,一直要等石娃子。我们都说这么多年了,回不来了……可现在看你回来了……”
周立行摇摇头,“石娃子牺牲了,我亲手埋的。”
刘愿安的嘴张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莲妹儿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又是这句话,周立行心中沉郁。
是否每一个等候爱人归来的人,都会有这个执念?
喜雀姐是否也是这般,日日夜夜,忧思成疾?
“我要走乐西公路去送一趟货,然后去走一趟滇缅路。来寻你,本是想问问,你哥哥愿平是否还在峨眉,我想邀请他们夫妇一起去。莲妹儿若是要去,可以跟我们一起。”
周立行不得不在名单里又加上了一个。
刘愿安也是眼神一亮,她拍着手,“这是好事!他一定会想去的!不过嫂子现在是去了人民医院上班,不一定能请假。”
“没关系,我也可以照顾好愿平的。”
*
刘愿安回去告诉了莲妹儿,莲妹儿大哭一场,终于是给石娃子刻了个牌位,然后给纺织厂请了长假,准备去滇缅公路上祭奠亡夫。
于是车队从乐山出发的时候,杨珺秀和莲妹儿坐在道奇T-234后面货箱里。
说来这车也是有缘分,竟是当年国军的车被缴获后分配的,这这批车竟恰好就是当初跑过滇缅运输线的车。
这批车辆,有美国车的左舵,有英国车的右舵,而周立行左舵右舵都能开,还可以让大货车在狭窄的坡道上原地掉头,稍微露那么几手,便让其他驾驶员喝彩。
在听说周立行曾经于滇缅路上顶着轰炸运输物资的事迹后,这些驾驶员们更是服气,甚至有随行的修理工和周立行请教起汽车维修保养的事情来。
迄今为止,中国还不能造自己的汽车,这些缴获的车辆都是宝贝,能遇到周立行这种当初在战火线中运输、维修的老机工,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请教的机会的。
车队的人在出发前的竞技完之后,都非常的敬佩周立行,听闻他要带上以前的同伴,都非常支持。
赵大石自然是知道这些,当初政委看周立行就跟看宝贝疙瘩蛋一样,双眼放光。可惜这么优秀的人,唉。
这剩下的五辆车,组成了一个小车队,从乐山出发,到达峨眉。
周立行顺道去找了刘愿平,刘愿平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刘五嬢已经老了,她听闻周立行来了,杵着拐杖也要出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