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有极强的共情能力,她为周立行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人的逝去而难过,同时作为一个母亲,她非常在意那些孩子们过得如何。
周立行抬头看了下天边的晚霞,再听巷子外面的声音,应是这位女子的家人回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等我替你办完了事,再讲。”
“姐!”
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出现在巷口,他牵着另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两人和杨珺秀都长得十分相似。
那少年见了周立行,眉头一皱,表情不太友善:
“你是谁?”
杨珺秀赶紧起身,“珺杰,这位大哥是无意走错路进来的,正要遇上我犯病,帮了我一把。我留他聊聊天,他答应了要帮我把阿玉她爸的东西要回来。”
杨珺杰上下打量周立行,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全是怀疑,他总觉得对方居心不良,是想来哄骗自己的漂亮姐姐。
毕竟,当年他们家经营着豆腐乳的厂子,家人对孩子的教育十分上心,姐姐也是读了好些年的书的,若不是当初定亲的那家人觉得世道不太平要早点结婚,以姐姐的聪慧程度,定是能去读国立四川大学的。
现在姐姐孀居,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打他姐姐的主意,他们家特地从五通桥那边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换个清净的地方。
“是吗?那还真的是谢谢了。”杨珺杰口气敷衍,他一把将侄女抱起来,明确地下逐客令。
“天色晚,不留饭,等这位大哥你办到了,我们家再备酒席感谢你啊。”
周立行点头,转身要走,杨珺秀却在后面担忧地询问:
“周大哥,你有地方去吗……”
“姐!”杨珺杰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回事,赶紧地出言阻止。
周立行失笑,手里还拿着那没有绣完的枕套,他回头道,“我明日会来,还请将委托写好。”
今日下午的一场言谈,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机缘,周立行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诉说,他竟是讲了那么久。
都没来得及听杨珺秀讲她的过往,也没来得及询问委托的细节。
一听周立行明天还要来,杨珺杰的毛都快炸起,他看见了周立行手中的枕套,想要上前去拿,却被杨珺秀抓住:
“弟娃回来,听我给你说……”
……
第二日中午,周立行如约而至。
杨珺杰没去做工,臭着脸陪着姐姐守在家门口,正在跟杨珺秀嘀嘀咕咕。
“……你就不怕他是骗子啊,之前也不是没人说过帮忙,结果一个二个不过是来骗钱骗吃喝甚至想骗你人……”
“嗯,骗子,骗个枕套。”杨珺秀点着头,笑眯眯的,她的心情是这几年以来难得的轻快。
虽然昨晚已经跟弟弟讲了这位周立行的过往,虽然弟弟看起来不太相信,但杨珺秀觉得,她信。
若是这样一位曾经当过袍哥舵把子,又是在战场上杀过敌、经历过生死的人,愿意帮助她,那肯定是能办成的。
杨珺杰一哽,不服气地回答,“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啊……昨天妈也是,就在屋里听你们聊天,也不出来阻止下,一个个的都不省心,要是万一来的是为非作歹的人咋办!”
“……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们注意些……”
杨珺秀温柔地回答着。
周立行听力好,远远地顺着风听到这些谈话,他心中对杨珺杰倒是颇为赞赏。
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时候,都得小心为上。
咳嗽一声,提醒有人来了,周立行踏入巷内,地上落下的桂花又多了一些,踩上去像是地毯一般。
杨珺秀见那道清瘦的人影走来,露出笑意,“周大哥!”
周立行没有走太近,他站在桂花树下,“请夫人将委托书给我吧。”
杨珺杰手里拿着一封纸,他也吃不准面前这个看起来颇历风霜的男人是否真的所言属实,毕竟,乱世初定,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遇到贵人。
他只能按姐姐的想法,上前把写满字的纸递给周立行。
周立行打开信封,展开纸,那是一手娟秀的钢笔字,写得十分好。
纸上写清楚了杨珺秀的前夫一家姓名和地址,还有前夫堂弟一家的姓名住址,以及她印象中还记得的一些属于她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