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颂真从惊艳中回神,捂住眼道:“别对我笑别对我笑……”
然而已经晚了,心跳如鼓,她再次化作光点升天,怦然散开绚烂的花雨。
谢扶舟当然是故意捉弄。
他大仇得报,半眯着眼睛,眉眼间尽是落拓不羁的笑意。
“真美。”
他甚至颇为风雅地幻出琼浆玉液,自斟自饮,仰首欣赏空中瑰丽的落英,顺便期许少女气急败坏归来的样子。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施颂真还未归来。
谢扶舟的笑不那么悠闲了。
话犹未了,心神动荡的施颂真只觉后颈刺痛,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失去凭依的少女自高空坠落,飘零如风中枯叶。灵力捆绑缠绕上施颂真的躯体,趁施颂真心神不稳偷袭的孟逢春伸出手,单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没了施颂真的庇佑,未觉醒的天妖毫无还手之力。孟逢春面无表情将白狐掐晕,随手扔进灵兽袋里。
掐晕天妖的那一刻孟逢春的杀意膨胀至巅峰,但他不能够,至少在解开施颂真的替身契约前不能。施颂真即便被封印了记忆,也在无意中将了孟逢春一军。摒弃前尘的剑灵失去了看透人间因果的眼睛,没有神剑的帮助无法斩断二人之间的契约。
要杀谢扶舟,很难绕过施颂真。施颂真若是和谢扶舟早些结契,孟逢春至少可以让唐拓帮忙。如今湛卢剑灵已经离开西域,孟逢春短时间内很难找到第二柄可以信任的神剑。
要么找到纯钧,要么找到其他兄弟。能短时间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只有一个地方。
“真会给我出难题,不过没关系。”
孟逢春抵住施颂真的额头:“睡一觉吧。等你睡醒,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注意力被罗罗鸟吸引走的施颂真回过神:“什么?”
“你的记忆,应该出了问题吧。”谢扶舟转着树枝,确定每一块鸡肉都渗出油来,每一块鸡皮都烤得酥脆,“鬼道打开的那天,蓬莱岛上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施颂真张一张嘴,最后又合上:“不记得了,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真的还很重要吗?”
不知为何,施颂真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总有一种恐惧感。施颂真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也许那段记忆是她刻意忘记的也说不准。
“是吗?”谢扶舟的声音遥遥传来,听上去有些发闷,“你给了我一剑,然后现在告诉我这一剑不重要?”
破碎的记忆浮上水面,施颂真蓦然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她从树上跳下来,轻盈无声地落在地上。谢扶舟不防,仓皇抬起头来。
施颂真讶异地发现,谢扶舟眼圈竟然是红的。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被篝火的烟熏的。
“你下来做什么?”谢扶舟鼻音闷闷的,“反正当初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你只关心你想看到的,根本不在意我遇到了——”
“我不记得了,”施颂真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记得,能告诉我吗?”
“谢扶舟,为什么我会给你一剑?”
她半跪在谢扶舟身前,一把扯开青年衣服前襟。露出的胸膛上肌肉分明,一条长长的粉色疤痕上,另有一条短而粗的紫色疤痕。第一道粉色疤痕来自于鱼肠剑,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淡去。
施颂真伸手抚摸那条狰狞的紫色疤痕,熟悉的气息告诉她,不会错的,这确实是纯钧剑留下的伤口。
是万剑归一。
施颂真蜷起手指:“疼吗?”饮露宫的角落,一缕细如黑线的魔气钻过叶缝,落地化作一只不起眼的黑色小虫。
小虫在廊下飞快游走,正是方才自仙都少主掌下逃生的那位魔修——
事发突然,多亏他及时将一缕魔魂抽出,趁乱混入众人影子中逃离,这才侥幸保住一命。
夜弥天已死,亲信被拔除了大半,六欲仙都已是新少主的天下。他必须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魔主大人,以便与族人里应外合,另谋大计!
但饮露宫四处都有水镜监视,他若还以魔气的形态在空中乱窜,则极易暴露踪迹。唯有变成虫子贴地爬行,才有可能避开所有水镜的照射,顺利钻出结界。
可惜这种障目托生的术法有个弊端:若是虫身被人摧毁,那他寄生在上的那缕魔魂亦会烟消云散。
所以,他须得万分小心。
身为魔族细作,这种程度的困难完全不在话下!
魔修小虫得意洋洋,冷不防一片硕大的阴影冲天而降,吧唧一声,将他砸了个正着。
那只精致的鞋底移开,黑虫已被压了个稀巴烂。
施颂真矜贵垂首,碾了碾藕丝绣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