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施颂真察觉到不对劲时,她已失去意识,软软地朝前栽去!
原是抑情丹中的清心寡欲丸的药效太重,情咒发作时冷静过了头,竟强行令她进入休眠!
眼瞅着她就要一头栽下屋檐,方才还冷冰冰的谢扶舟眸色微动,下意识化出银丝托住她的身形。
他在那株紫羽金合欢下等了许久。
一开始他尚能寻来琼浆仙露,悠闲自在地自斟自饮,然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满城灯火阑珊,依旧不见施颂真归来。
谢扶舟将施颂真平搁在屋檐的安全处,目光扫过在她臂上的那一线伤处,略微凝了凝。
即便昏睡过去,她的眉头也依旧轻蹙着,似乎极为不甘。
是在生气他故意捉弄,致使她陷此险境?
谢扶舟下意识抬指,隔空碰了下她微蹙的眉心。
“檐上道友因何杀我器灵?报上名来!”
炼器师捧着一堆残渣碎屑,气得青筋暴起,满面怒容。
聒噪。
乌云裂缝扩大,有了准备的施颂真在空中停一停,毫不犹豫开始撞第三次、第四次……缝隙迅速扩大裂开,蛛网般须臾遍布整片天空。
本我消耗至几乎透明的“蜘蛛”停在蛛网中心,抚摸着坚硬如岩石的乌云。
“到此为止了,逢春。”
她手下微微用力。“咔嚓”一声,结界应声而碎!
“当年蓬莱岛找遍东陆,依旧没能找到足够的冤魂。为助先生打开幽冥鬼道,蓬莱岛不得不出手屠杀活人收集灵魂,就连本岛的弟子也有许多死在了那一天。”叶全非再一次磕头,鲜血从额上流下来,“几百几千条命的牺牲,难道连小女一条命都换不回来吗?”
孟逢春笑容淡去,片刻问:“五境内人人都说颂真是插足天妖和你女儿的第三者,是你派人传出去的谣言吗?”
明明是问句,平淡得像是一句陈述。叶全非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分辩的话。
“一路上听到很多人把颂真说成是勾引有妇之夫的坏孩子,虽然知道她不会在意,但我还是很不高兴。”孟逢春神情淡淡,实在难以看出他到底哪里不高兴,“看在十五年前的份上,我本不想太过追究。但你既然又拿这件事出来……”
叶全非骤然呼吸急促,满脸紫涨,拼命抠着脖子。化作银白绳索的神力骤然收缩,将蓬莱岛主脖颈勒出深深沟壑。
“管好你的舌头。我不管你的女儿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名声是好还是臭,别牵扯到颂真。”孟逢春俯身微笑,烟灰的眼瞳温柔又瑰丽,“再发生这种事,我先杀你女儿,再杀你。”
绳索突兀松开,缓过气来的叶全非瘫软在地,满是血丝的眼睛又恨又怕。孟逢春漠然看他一眼,抱着施颂真走远,衣襟云雾般拂过草地。
“带上你的女儿,跟上来。”
金翅红翼蝶虽然不算什么特别名贵的东西,没有实际的药用价值,但胜在稀有,千金难寻。夷安行事低调,从不将此物宣扬人前。
难道这天妖趁她不在东陆,悄悄混进了夷安的宝库?
“前段时间夷安少宗主派人来送贺礼,便是这件东西。”谢扶舟不顾沈雁归蓦然睁大的眼睛,“说是宗主祝天山之主和纯钧剑主百年好合,所以我收下了。”
“一定是楚臾那孩子……”沈雁归捏住鼻根,“不错,夷安宗确实有一只千年金翅红翼。你既然已经得到了它,又何必再问?”
谢扶舟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不再继续追问。一旁听到二人交谈的施颂真,猜到他们所说蝴蝶是谢扶舟和叶雪衣的新婚贺礼。
在情绪波动前,施颂真强迫自己想起了纯钧剑,想起了孟逢春。和谢扶舟不同,记忆里的故人永远不会弃她而去。赤霄剑灵往旁边走了两步,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拼尽全身气力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烛龙赤红的竖瞳渐渐熄灭了,眼眸也失去了焦距。龙渊仍在崩塌,无数山石滚落,眼看便要将一人一龙埋在底下。然而沈雁归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靠在祝宣身边。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和徐元烛坐在夷安剑宗的山崖上,看眼前山雾如水,月光皎洁。徐元烛说他有一个想杀的人,但也有可能会死在对方手下。那时尚还年少气盛的承影剑主搂着爱人的脖子,许下了“我会保护你”的承诺。
“如果你当真遇到没有办法击败的敌人,我一定会去救你的。没有人能伤害你,因为你在我的保护之下。”
到头来,她却为了别人亲手杀了他。沈雁归用力抱住已经死去的烛龙尸骨,手指抚过那些被人刮得参差不齐的鳞片。
烛龙死后会回到他们生前选定的埋骨之地,而祝宣死后没有移动,证明他的墓地就在这里。正在崩塌的龙渊注定会被埋在地下。沈雁归想,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的拥抱了。
第47章斩龙(八)
结界既破,烛龙体内囚禁的千万亡魂纷纷逃离龙身。它们或零或整,扭曲成不同诡异形状,迎着崩落的巨石向上逃窜而去。凄厉的嚎哭声直入大脑,尖锐得让施颂真心烦气躁。
赤霄剑灵一剑划过,便将第一批试图逃跑的鬼魂全部荡平。然而击退这一批,还有千千万万的后继者。赤红剑锋横出,细密的剑气一分二二分四,短暂将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亡魂困入结界。
重获自由的鬼魂悍不畏死迎上施颂真面前的剑幕,眨眼便被剑气绞碎成片。黑雾散去,更多亡魂前赴后继地冲向上方,撞得结界“砰砰”有声。
淳于意登上国主之位前杀了太多人。这些亡魂在天妖体内受困多年,大多被烛龙胃液侵蚀消化大半,积攒的怨气极为深厚。神剑剑灵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唯一办法是全部杀掉。但他们实在太多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赤霄剑灵独木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