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机器人在上方拉拽,诗因只能依靠双臂的力量死死扒住钢筋,肌肉鼓起,艰难地引体向上,和异兽下拽的庞然力道相抗衡。
但这样一来,诗因就没有余力来踹异兽脑袋了。那怪物没了干扰,畅快地甩甩头颅,嘴部肌肉使力,锋利的獠牙把卡在嘴里的塑料桶咬得咯吱作响,赤红的兽瞳死死盯着诗因,鼻孔呼哧呼哧地喷气。
塑料桶被那口强行合拢的尖牙咬得皮开肉绽,裂痕迅速扩大,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一团雪白的影子从天而降,像一朵被微风送来的蒲公英,毛茸茸的小家伙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异兽头顶,四只粉嫩的肉垫轻巧地踩在粗糙的兽皮上。
这微不足道的重量让异兽不屑一顾,异兽的注意力仍然牢牢锁定在诗因的脚上,直到——
“喵!”
锋利的猫爪如闪电般弹出,下手快准狠,一把扎进了异兽血红的眼珠!
异兽:“唔唔唔嗷——”
眼睛!它的眼睛!
剧痛袭来,异兽下意识地爪子乱挥,终于松开了对诗因的钳制——当然,它也同时失去了能挂住自己的东西,于是庞大的身体以倒栽葱的形式向后仰倒,一边捂着眼睛惨叫,一边翻滚着,重新摔回了火海之中。
猫咪用爪子勾住诗因身上残存的布料,和他一起爬回了地面。
伫立在一旁的机器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关机了,两只豆豆眼亮光不再,两只钳子手垂在身侧,成了一团废铁。
猫咪冲上前去,直立而起,一双肉肉的爪子左右开弓,对着铁皮狂扇巴掌,又是打又是挠,嘴里喵喵嗷嗷地叫个不停,骂得十分难听。
诗因喘着气,有些狼狈地手肘撑地,另一手摸到自己已经被异兽扯得脱臼的脚踝,眼一闭,手指用力,咯嘣一声,骨头复位。
他的额头微微沁出汗珠,被四周的火焰灼烤出明亮的鲜橘色,亮得晃人眼睛。
身边跃动的火光在他的视野中慢慢扭曲,模糊,褪去所有的细节,变成一团团朦胧的色块。
处在熊熊烈焰之中,他却感觉到身体正在逐渐变冷,胸腔里的心脏像是没了油的汽车,鼓动得有气无力,似乎随时会彻底停止。
这令他头晕目眩,连胸腔里气息的进出都变得艰难起来。
不妙啊……太不妙了。
诗因按住自己的胸腔,用力喘了几口气,耳边鼓噪的嗡嗡蜂鸣声才勉强平息。
他的衰亡期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汹汹,仿佛是想要将他一举打回原形。
难道是之前在伊洛恩那里获取的津液已经消耗完了吗?
诗因撑起膝盖,朝着伊洛恩的方向,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别无选择,枯竭的五脏六腑叫嚣着渴求雄虫的津液,哪怕不多,只要能让他尝到一点唾液、血液……什么都好,或许能让这具残破的身体恢复一点生机。
他要带伊洛恩离开,他不能倒在这里。
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发出凶狠的爆裂气音,不断吞吃一切可供燃烧的家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灰扑扑的诗因在浓烟中踉跄前行,手臂在空中摸索了几遍,终于触到冰凉的病床扶手。
就在这时,跟在后方的猫咪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猫叫。
精神体发现了危险,但这份警告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迟迟无法传递到本体。就像手指触碰滚烫的铁板,神经末梢在尖叫,但罢工的大脑无法处理痛觉信息,迟迟不能给予回应。
诗因迟钝地转身,后背撞上了一堵质感粗糙的墙壁,而且那堵墙似乎还在不断晃动。
他眯起被烟熏红的双眼,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浓烟中缓慢蠕动。那怪物像喝醉的酒鬼般摇摇晃晃,虽然看不清脸在哪里,但是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着和他相似的迟钝和迷茫。
——火灾确实大大影响了异兽赖以生存的感官,使这些战力非凡的大块头沦落到了和诗因目前相似的糟糕处境,在大火和浓烟里分不清东西南北,稀里糊涂地乱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异兽笨拙地眨着小眼睛,努力翕动鼻翼,有点无法判断面前这个脏兮兮的东西到底是不是活物。它使劲地嗅了嗅,直到在刺鼻的烟味中捕捉到了一丁点微弱的血腥味,才终于恍然大悟——
是食物啊!
异兽的小眼睛立即变得雪亮,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兽吼,粗重的双足重重一踏,高高跃起,庞大的身体径直朝诗因盖下来,企图来个泰山压顶,凭借自己出众的体重制服猎物!
而诗因沉滞的身体也终于做出了反应,他一个翻身滚上病床,胳膊紧紧环住伊洛恩的腰身,借着惯性从另一侧摔下。
砰!
背部重重砸地,剧痛让诗因眼前发黑,喉间涌上腥甜。但他仍死死护住伊洛恩的头部,同时屈起膝盖,未受伤的那只脚抵住病床底部,朝上用力一踢。
病床立刻腾空而起,正面撞上那只悍然下压的庞然大物!
轰。病床如炮弹般迎向异兽,在半空中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