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去吧,竹萱姐姐在里面伺候。”
赵清眉头轻挑:“竹萱在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善和姐姐和善静姐姐去库房整理了。”
赵清脚步压轻了些,仅有太子妃和竹萱在里面,当初薛静蕴无论是去陇州还是回京,身边都是跟的竹萱和翠影这两个丫鬟,她们二人必然知道实情。
他走至门前,看着眼前的猩猩红毡帘,轻轻打开钻了进去,面前又是一道屏风,阻隔了卧房的视线。
他便在此处站定了,偷听非君子之行,但此事偏又不能正大光明处之,毕竟他与太子妃还要过日子的。
“你瞧他没异样,可我瞧他很有异样呢。”
竹萱眼睛睁大道:“是吗,有什么异样呢?”
“他待我比从前更温柔了。”
竹萱不解:“这样不好吗?”
尹采绿摇头道:“不好。”
赵清眉头皱起来,眼睫往下盖,两只手背在身后。
又听太子妃道:“不说那些了,先说说要紧的,我这整个冬日都得装体弱多病,不知要少多少乐子,你记得提醒我,别叫我又露馅儿了。”
竹萱点头:“正是呢,不说别的,门肯定要少出,我们二小姐从前一整个冬日都是不见天儿的,终日裹在被子里,歪在榻上。”
赵清轻叹了声气,时至今日,总算是板上钉钉了,他的太子妃,是个假的。
薛家真是不要命了,胆敢犯这诛九族的大罪。
他的眸子像春潭水面结了层薄霜,很难再维持温度,他是温善不错,可他是太子,这世间除他父皇外最尊贵的男子,被人骗了,自尊心也是受不了的。
他回过身去用力打了下帘子,里头两人瞬间噤声。
他绕过屏风走进去,唇角的笑还凝着。
太子妃从榻上坐起来,睫毛猛地颤了颤,赵清看到她一双狐狸眼睁得溜圆,耳尖都泛起薄红,可不过眨眼间,她便两只眼眸轻轻一弯,朝他伸出手,声音里透着骨子里带出的娇媚软语:“殿下怎的来了,臣妾还以为你今儿不来呢。”
刚刚在马车上,她亲他,他也不回一下的,当时视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眸子,可总觉得那眸子里疏淡,又有审视。
赵清一双唇也笑开,坐到她身边揽过她:“你几日没回来了,孤今晚当然要陪你。”
竹萱讪讪站起身,连忙告了退:“奴婢这就去烧热茶来。”
离晚上睡下还早,两人或许还要闲聊一会儿,或是做些别的什么事情。
赵清拉着她起身:“时辰还早,咱们别老在榻上待着,起来,去给孤看看你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尹采绿不爱写字,偏她此时心虚,不敢不听太子的。
便磨磨蹭蹭地挨到了书案边,取了一张熟宣铺上,又取了一支狼毫,蘸了墨,往纸上去。
落笔前,她侧头问他,他已走至她身后,单手掌在书案上,远看去,她尽数被他拢在怀里,只两人并未挨着。
“写什么好呢?”
“写首诗吧,孤上回教你的。”赵清在她耳旁道。
尹采绿点点头,便开始提笔写起来。
看着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字体,赵清神情变得晦暗,她的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皆是他教的。
笔锋起落间的疏朗韵致也与他一般无二,横画似新柳拂水,起笔轻挑,像沾了朝露的芽尖,中断有力道,像柳丝被微风扯得略弯,收笔时习惯轻轻扬起,留一道若有若无的飞白,像燕子掠过水面时带起的细浪。
竖画最见筋骨,不是硬邦邦的铁画银钩,倒似修竹拔节,笔锋微顿,行笔时渐次舒展,拿笔肚去碾过纸面。
她的书法还稍显青涩,但处处都是他的影子,他亲手教出来的,见她一道撇捺似有滞涩,他另一只手也拢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撇画如行云乍起,从鼻尖到笔肚渐渐铺陈开。
“尾端要收得轻,起笔藏锋,收笔轻轻一挑。”
尹采绿认真听着,认真由他把着自己手动着,一时竟没注意到另一侧的他的头越靠越近,垂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话。
“这样?”
“对。”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