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克劳福德话太多,兰开斯特还是难得的回想起三四年前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那会儿她已经和结婚前那个温和清丽的公爵小姐判若两人,被贫穷和动荡改造成了一个麻木憔悴的中年人。
“所以你后悔吗,你想要我施以援手把你带回原来的轨道上吗?”
“不,我已经别无选择,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看在我是你唯一亲姐姐的份上,我恳求你把西奥多带去伦敦吧。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听说你没有结婚,就让他继续完成父亲的心愿延续兰开斯特家族在法律界的地位吧。”
兰开斯特简直要笑出声来,那个已经去世的老头子恐
怕最恨的就是这个柔弱又决绝的抛弃姓氏家族的女儿了,要是让姓威斯丁的人继承兰开斯特家族,那简直是太有趣了。兰开斯特当时一秒钟也没耽误就同意了。
“喂,在想什么?”
有人靠近了他,太近了,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渗透进空气中,兰开斯特缓缓转头。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海瑟尔好奇的问。“克劳福德先生刚刚告诉我你一个人在这发呆,我还反应了好一会儿呢,你居然和克劳福德先生认识吗?”
兰开斯特前一秒还沉浸在旧日的回忆里,她的声音突然突兀的挤进来,他瞳孔骤缩,眼底翻涌起能将人淹没的晦涩。
他闭了闭眼:“是认识,你上次不是说过要来参加切尔西的舞会吗,他正好也邀请我,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就过来看看。”
“那你刚刚怎么不来找我?”
“本来想找的,看到你在和一群人聊天。”兰开斯特声音低沉,在舞曲背景音下听的不太清楚。“聊的什么?”
海瑟尔只好再凑近一点:“刚开始在向那些太太们推荐我们的产品,效果还不错。下楼的时候又碰到梅森夫人,就请她帮忙打听一下伦敦有没有什么愿意去乡下的合适的家庭教师。”
兰开斯特不明所以:“家庭教师?”
海瑟尔看见玛丽笑着被一个高大的小伙子邀请过去一起跳舞,随口回应道:“是呀,我那两个待在朗伯恩的最小的侄女,被宠得有些太肆意了,得找个有修养的家庭教师给她们灌输一点有用的知识,要是以后一时没看住误入歧途可就不好了。”
兰开斯特早就记不清她那几个不在伦敦的侄女了,停顿了几秒,偏头看她:“如果最后还是误入歧途了怎么办?”
海瑟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回想了一下原著莉迪亚私奔的情节。
“大概会在能力许可范围内,把她捞回正道,让她吃一点苦头,再帮帮她喽。”
兰开斯特没有说话,但他看样子并不同意,很可能认为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这得看具体是谁,这个世界上总有你愿意帮和不愿意帮的人。比如,如果走错路的是我侄女,我即使对她本人并无太深厚的感情,但是为了我姐姐,为了她其他的姐妹,我也会伸出援手。其实这都是相互的,我想如果我创业失败身无分文,我哥哥姐姐也会不计代价的帮助我的。”
“即使这门生意无人问津,你也不会身无分文的,我看过了,你们的成本和投入控制的很不错。”兰开斯特提醒道。
“…好吧。”律师先生在涉及财产的问题上总是这样严谨。“我只是举个例子,再说就算不会破产,我偶尔也会担心血本无归。”
兰开斯特这才意识到她在担心这个,他低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不用担心,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有办法从别的地方赚回来。根据可靠消息,帕丁顿明年就会进行新一轮开发,保守估计房价会是现在的两倍,你多买几套房子就能抵消损失了。”
“真的吗?!”海瑟尔惊喜的问道:“不过你看,你这不就是愿意为我的财务状况想办法兜底嘛。”
“这不一样…”兰开斯特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难得找不到措辞。
乐队在这时候停下了演奏,宴会的主人站在了露台中央,宾客也陆陆续续的离开房子聚集到了他们周围,看样子今天的晚会要进入尾声了。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海瑟尔拿起茶几上的啤酒小小抿了一口,随即被苦得龇牙咧嘴。
“什么?”兰开斯特递上一盘布丁。
“你一直主动创造机会来见我,真的是为了维护客户关系争取业务吗?”
所有人都聚拢过来,周围一片嘈杂,兰开斯特站在人群的最外围,逃无可逃的听着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声。
海瑟尔放下手中的酒,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似乎不愿意错过一丝表情变化。
“你今天是刚从一个重要的场合忙完赶过来的吧?我最近刚好在研究箱子里的藏品,你现在戴的这枚领针比我最近支付的全部薪水还要值钱吧,兰开斯特先生?唔,还有之前那只怀表。”
她靠的有些太近了,橙香占领了周围的空气,兰开斯特持续丧失平常引以为傲的语言表达能力。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忙碌程度和业务水平,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一点点零星任务的报酬吧?”
“那么,为什么你还会如此频繁的主动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呢?”
兰开斯特偏头咳了一声,声音暗哑。
安静从人群中央开始向外扩散,是主人家要进行最后的致辞了。海瑟尔退回原来的距离,转头朝中心看去,那对未婚夫妻在舞台中央格外的般配养眼。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各位…”
“明明早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兰开斯特的声音擦着她的耳廓落下,像从酒里捞出来的冰块。“为什么现在才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