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夙怔了怔,随即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是刀,那是什么?人吗?
她生于大荒,在几个朝代祭祀的歌舞中逐渐挣脱了蒙昧。
天生地养的灵巫血脉赋予了她不老的躯体与沟通天地的能力。
在咒术世界那几年身为咒灵的经历则让她掌握了言灵与领域。
她是林间的雨雪,是荒野的风月,是山鬼,是咒灵,甚至于现在是张游戏卡牌,许愿机器,可唯独不是人。
他的同伴许了愿,用一把伞剑交换她保证他的安全。
她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已,仅此而已。
是这样……吧?
从理性的角度,夙能理解库洛洛的做法——她从天而降来到他身边,虽然带着他同伴的武器,但不被完全信任也是人之常情,而用最直接的方式检验新工具的性能更是无可厚非,她甚至觉得这很“库洛洛”。
但理解,不代表接受。
面对测验和考校,有些人会欣然接受并去努力证明自己,而有些人则会对这种行为本身就感到不适。
她便是后者。
心里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堵在胸口,这让她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
或许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别的什么情绪,但夙并没有去仔细分辨。
她不需要解释,库洛洛也不会解释。
库洛洛收回了手,只觉得心中一空。
黑暗中,青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女的抗拒,也立刻猜到了原因,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需要那台游戏机,需要有人进入其中为他带来除念师,需要恢复自己的力量,回到旅团统领团员,让蜘蛛长久地存在下去。
当时那场交易能够成立,让他意识到了旅团的大家并不会,至少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从他的话,把他的命令放在第一位,无视他的死亡,将旅团的存活置于他个人生命之前。
他不惧怕死亡,但不能接受自己死后蜘蛛无人统率,而后分裂、解散、不复存在。
他是盗贼,是蜘蛛的团长,是流星街走出的怪物,他,或者说旅团最初的九位成员,都是被遗弃之地滋生的暗影,是从废物堆积的丛林中厮杀出来的凶兽,它们的咆哮声震慑了整个世界,捍卫着自己的领地,如今也不能因为他一人而让这一切统统化为泡沫。
曾经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为了旅团的存续,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更何况……
生存的法则本就如此,试探与利用乃是常态,不是么?
只是……心中本该一片平静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闷。
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荡荡的感觉仿佛一阵风,穿过他的身体,却又在原地徘徊不去。
他不理解这感觉从何而来,也无意深究,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拂去衣角的尘土。
他无法解释,她也不需要他的解释。
“走吧。”库洛洛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率先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