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兄弟姐妹们……”她有些别扭地说出这个词,对科恩来说有些太肉麻了。
可妥纳斯总说起义军里的同伴们都情同手足,大家还是并肩同行托付生死的战友,互相称作家人也没什么,毕竟很多加入起义军的人都被帝国夺去了所有挚亲。
家人,是一种让人同进退、紧紧相依的符号和纽带。
“他们怎么样了?我听哨卫说他们被圣器反噬了,至今昏迷不醒。用不用我去看看他们?我也学过一些药理知识,虽然不精通,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没事。”妥纳斯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过她心际,将她慌乱错综的思绪稍稍抚慰捋平了一点。“圣器上有符文,我这几天已经破解了很多,等破译完就能使用上面的咒语了,我有应对圣器的经验,他们都会没事的。”
“倒是你,小科,你还好吗?”
妥纳斯温柔的手掌轻抚她单薄的背脊,掌心的温度隔着轻轻一层布料,激得她忍不住心头一阵战栗。
科恩仰起脸,妥纳斯比她高得太多了,她必须维持这个姿势才能对视上他的眼睛。
领导者五官深邃,面容坚毅,金色的瞳孔如太阳一般宽容。
“我……”科恩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哥。”她眼瞳也如直视烈日光辉一样,止不住地溢出泪水,“我想看看圣器。”
神话里女妖一样精巧的面容泪水涟涟,即便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来了也会忍不住心软,妥纳斯望着这对翠绿的莹莹的眼,喉咙一阵阻塞般的干涸,他轻轻挤出一个字:“好。”
修女之剑是一柄细长的外表极为精巧的剑,剑身金碧辉煌,镂空的剑柄雕刻繁复的花纹,剑身最中心有一道劈开的剑痕,里面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细长的钻石。
但科恩和妥纳斯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柄华而不实的装饰剑,这是实实在在的光明神的圣遗物,神谕里救世主的武器。
修女之剑轻轻一劈,就能断开连绵起伏的巍峨雪山,朝地下一划,就能令海水分开。
科恩靠近这把剑,就隐约感受到了一阵不适。
这是传说中光明神曾经的武器,自然对她这种有黑暗种族血脉的人很不友好。
修女之剑的剑鞘就数在一旁,上面同样有着无数凸起的金色符文,这是传说中光明神亲自篆刻而上的。
“小科,别靠太近。”妥纳斯轻轻拉住她。
科恩烦闷地应了一声,旋即别开眼。
是的。察涅拉有句话说的没错,在精灵族侍奉万年预言世间一切的神谕书里根本没有她,或者说,主角团里根本没有她。
在这本升级流龙傲天小说的主角团里,科恩这个名字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的,精灵族的预言神谕里,会拯救大陆带来希望的救世主也不包含她。
是不是她痴心妄想,奢求这些光辉的圣武,有朝一日也能分得她一把,劈砍走过去全部冗杂的黑暗?
思及于此,恼人的神经毒素再度发作,尾椎里像是被安置了一只毒蝎子,她一行动,整根脊椎就被啮咬得生疼。
觉察她的沮丧,妥纳斯伸手轻轻抚她发稍。
“阿拉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必自责……”
“投身于此,我们每个人都早就做好了为光明神献身的准备,同残虐黑暗统治下的帝国的斗争,流血牺牲本就在所难免,迪索拉七世暴虐无道,总有一日光明神会亲降天罚于他,他们所有做过的恶事都会遭受反噬的,这也是我们为之献身的意义。”
科恩颤声问:“救世神谕里没有我,阿拉宓的据点暴露得实在太蹊跷。哥,你会觉得我是那个叛徒吗?”
“不会。我相信你,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有人能再苛责你什么。”
“那记录阿拉宓据点的灵魂刻簿,上面亮着的还剩多少?”
科恩那天隐蔽途中,看到不少起义军被直接拉去了腰斩台,但也有一些人没有被即刻处决,而是浑身戴满枷铐地被押送走了,形势突然,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就连自己全身而退都是问题,贸然解救也不过是把自己搭上,可面对同伴惨案的无能为力确实让她困顿。
灵魂刻簿实际就是一种炼金术石板,上面的亮点就是每位起义军的生命亮光,只要还亮着就是活着,活着就是还有拯救的可能,虽然希望渺茫。可科恩仍旧心存一丝侥幸的希冀。
妥纳斯沉默一晌,没有正面回答,喟叹一声,继而道:“牺牲本就是在所难免的,对谁都一样。”
科恩颓然地低下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我累了,哥,我现在……我现在……”她葱白的手指无力拽住衣角,发丝如同一捧潮湿的海藻,“太痛苦了……”
妥纳斯顿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也亲身体会过帝国军的晦暗肮脏,知道没人能从那个地狱里清晰地全身而退,过去的记忆一直纠缠住了她,长生种漫长的成长期本就难熬,他不敢想象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如何能从血海深渊里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