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柔当时捧了那双小手在掌心,细细抚着:“小芙有空,便多过来走动玩耍,与伯母说说话罢。”
江芙点了点头。
但是自那以后,江芙并没有再来过。
再次听闻消息,竟是三年后这番噩耗……她病了?
赵顽石面上的表情不像作假,他虽自命顽固清高,实则奸诈刁滑了些,但也不是会无耻到拿挚友女儿的性命玩笑捉弄之辈。
赵顽石又将江芙的病状与她描述一番:“那孩子整个人肿得跟得了瘟病一样,全身溃烂流脓,原本好好的一副皮肉,竟一寸完整的都见不着了,还浑身散发恶臭,茂卿府内的下人都退避三舍!顶顶可怜的,是整日整宿的痛,筋骨连着肉被刀割火烧般的痛,与妇人生产也差不了多少了……”
听到“妇人生产”,朱柔的面色又痛又怜。
自己生育那三个子女的苦楚,历历还在眼前。
赵沛又一声叹息:“我看那情景,多一日都活不成了。可怜她只有八岁,便是天上的菩萨招童子,看到这么小的年岁,也要心生恻隐。”
朱柔心下疼痛,脱口问道:“怎的好好一个人,竟生了这般歹毒的病?”
赵沛放下床帷:“据说是被人下了毒,但那歹人躲在暗处,一时抓拿不到。不知这孩子有无时机能活到水落石出……”
“赵沛!”朱柔一声大骂,“你不是御史中丞吗?你爹不是相国吗?刑部、大理寺和御史都尉呢?你还不赶紧喊齐了商议起来?届时歹人自毁证迹,或暗自潜逃,你还上哪里抓拿?”
赵沛慢慢挨着床边坐下,面上亦是懊恼:“这些,我自然会去办……但是现下,还是孩儿的性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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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早进宫向朱妃讨要那药丸前,她都未生疑虑,只当是向宫里讨要一颗民间没有,但是太医署常见的备药罢了。
但是今天朱妃的三王子晁琮恰巧正在殿内用早膳,他听到“凤羽归元丸”时睁大了眼睛,连手里的筷箸都掉了,半响才想起来捡,而后说道:“柔姨娘可知那凤羽归元丸,全云澜仅此一颗么?便是到大壅晛都,也轻易寻不到了!”
朱柔当场怔住。
赵沛告诉她解毒的药叫凤羽归元丸,比较昂贵,民间难得,但是听闻宫内朱妃便有一颗,估摸着她与朱妃是远亲姊妹的份上,让她进宫询问询问。
银两不在话下。
江家便是散尽家产,也要救那孩儿。
银两自然不在话下,菩萨在上,便是普通的孩儿倒病在她眼前,她也轻易做不到睁视不理,更何况这个身患重疾的孩儿是小芙?
凤羽归元丸珍稀便珍稀些,一个军器监监卿家,一个御史中丞家,以及她——富甲一方的锦州朱家独女,还拿不出这点银钱吗?
但是三王子说,凤羽归元丸,全云澜仅此一颗!
三王子还说,此药为大壅帝王陛下所赐,国君见朱妃生育耗损大、身贫体弱,故而赐了调息身体的。而朱妃感念君恩,更因此药珍贵,竟一直收了在佛龛内存放着,自己都不舍得服用,以备急时。
最后还是朱妃仁善,伤感这么小的孩儿得了如此重症,才大方从容地将那药捧了出来。
若是一般的珍稀药物,不说江荨,这个元相之子赵沛自己还没能力搞定吗?
太医署谁敢不给当朝元相几分薄面?
她抱着药,离开宫门,直到回了赵府,都还回不过神。
——这赵沛,又算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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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柔放下手中的木鱼,站起身拂袖而去:“赵大人不说也罢。我与那江家女儿三年前确有一面之缘,今日她病重遭难来求了我,也是我与她的际会。但我既已求来药物,那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干系两清,赵大人请勿再借口江家女儿的事来纠缠我,或我儿赵谨了罢!”
“赵大人请回,不送。”
赵沛讶然怔在原地。
——在下是来与你商谈谨儿与那小芙的定亲之事啊……
——在下都还没开口……
——在下还一句话都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