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漂泊的叶子是没有家的。
没有特别的过去,也没有未来。
只是随着风,飞啊、飞啊,直到有一天不得不落地,腐烂成泥。
钟表不知道转了几圈,等到郑玉峰回过神的时候,脸上的眼泪都风干了。卧室的窗户没开,否则他这张脸不知要被冬风吹成什么样。腿没了知觉,起来之前缓了好久,站起来时还踉跄了一下。
客厅张灵缘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闭着眼睡觉,不知道是真睡假睡,在郑玉峰往那边靠近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眼神还很清明。
“……走吧。”郑玉峰声音发哑。
张灵缘装作没看见他的疲态,说:“行。哦,对了,你不常在,得关电源水阀和煤气。指个路,我替你关。”
送走郑玉峰回到局内已经半夜,张灵缘在自己房门口踟躇几秒,一个闪身又从局内传送回现实。可能是被郑玉峰的情绪传染,张灵缘久违地想回家看看。
家周围还是老样子,住宅区周围只有各种各样的小店,早早就下班了,半夜这个点一眼望去只有一片片灰色的铁门。小区前两年翻新过一回,用新的灰漆掩盖了旧的,反正张灵缘没看出什么变化。
作为北方的二线城市,一到冬天这里就不负众望地展现出唯一的特产——雾霾。天上看不出星星和云,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月亮散发出跟路灯一样滥竽充数的光。
直到走到家门口才发现,她居然也没有带钥匙。
张灵缘低低的乐了两声,真是连智商都被传染了。
家里比起郑玉峰家那种没什么人气的模样,更像是在过去的某个节点被暂停了时间,从此再也没有改变。
张灵缘没有开灯,凭着外面的微光和记忆,不紧不慢地在屋里散步。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自从老师去世后,她基本没在这住过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看看,一个人,偶尔苗桂苗林也会跟着,在这里空空的呆上一天。
房间门都关着,张灵缘先走进自己的房间,眼神略过固定在学生时代的卧室,径直走向在整个卧室里极突兀的木制供台。
供台没有落灰,张灵缘熟练地拿着毛绒掸子扫了扫牌位。供台没供神明,只有一个单薄的牌位和香炉,牌位上的字是“恩师张苍”,死亡时间是五年前。她拿起旁边的消毒针,朝着指肚扎下,血珠成串落下,落到空荡荡的铜香炉里,然后突兀地消失不见。
“老师,”她开口,“大赛要开始了。你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张灵缘垂着眼皮,表情很淡,眼珠瞥向门外不远处锁住的另一扇房门。当年老师去世,她进去老师生前的卧室,这个供台就那样摆在那。
后来……后来……她不想见到那屋里别的陈设,就只把供台搬进自己屋内,锁了门。
这算逃避视听吗?
张灵缘停住思绪,低着头笑了,突然道:“老师,你说如果我把它砸了,你会不会来见我?”
棕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落在“张苍”二字上,四周落针可闻,无风刮过。
“哈,”张灵缘松垮肩膀,指尖勾起毛掸,毛掸轻轻拍了拍牌位的顶端,“我开玩笑的。”
她挥挥手,转身关门离去。
关门的动作带起一阵微风,几不可闻的吸气声混杂在风里,落到牌位上,止住。张灵缘垂头立在门外,用尽全身力气,手指一寸寸地从门把手上挪开。
卸力靠在门上时,张灵缘想,太好了,幸好刚才眯了一觉,幸好明天请了一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