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觅死死盯着那条鱼,一分钟后,她发现鱼尾每隔三秒,就会摆动一次。
这鱼一动,其他颌针鱼也跟着动,因为都挤在了一起,就更像是往假山冲。
颌针鱼嗜血食肉。平日里生肉、鲜鱼、活虾不断,每年还要给喂几次人血。每每一池子血腥味才起,就被它们吞得干干净净。最是不能短它们的吃食,一短就会闹腾。
现在角落里堆放着的桶是空的,显然是凌晨喂过吃食。
最靠外的那条小鱼也很奇怪,在摆动尾巴时似乎有意避开中央那块方形古砖。
-
姜家有一种和砖有关、少用的控鱼法,名‘抱善’,以砖为心,一连九步,延伸至起鱼潭中央,抱以善行,利用水流让鱼平缓。
姜觅将古刀插后腰带上,选了个正好能走到古砖的位置,脱了鞋,赤着脚,双腿打开至与肩同宽,“深流起,心息合一。”
她念诵的同时,右脚脚尖在地上轻点,前掌前一秒触碰到地面,下一秒就一跃跳到一米远外,落地的位置靠左,她的掌心往起鱼潭一推,“柔波动,松缓入定。”
池水顿时涌动,从山石那倾泻而下的流水变得湍急,似直直砸入水底。水波滚动,浪花朝着东边推,在靠到鱼身上时,节奏放缓,似春风而过,波纹微荡。
“静水止,意引自如。”颌针鱼被水流推着动,冒出的水腥味漂浮在空中。
姜觅莹白的手指一弯,似握住了一股寒凉的风,游刃有余往一撇,聚集的水腥被打散。
她开始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接着第三步,第四步,直至走到第八步。她每跃动一次后,就会让整个脚掌心用力贴地。每动一次,就念诵一次,“静水。”
八个动作后,她正好入水,站在那块古砖边,垂在脸庞的长卷发随风飘动,细长的眼尾一凝,原先挤在一起的鱼朝外散开。
旁人看不出这古砖的特殊,因为雕刻着动物图案的那面藏在水中。
姜家的历史失传,现今只能猜测,古砖上描绘的是一种叫作混沌的凶兽,因为它长须长鬓长尾,正好六只腿,还对着一团火焰。
姜觅眼眸微垂,伸出双手,掌心朝下,直至那条古老的颌针鱼游到她面前,她似感觉到了般,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并拢的五指微微倾斜,从左到右,重复几次,似在轻轻抚摸颌针鱼。
鱼群逐渐回到水中,不再朝着一处蹦跶。
万籁俱寂时,她说:“去。”
最大的那条颌针鱼,嘴巴从上往下一动,自然摆动鱼尾,领着鱼群朝四周散开。
起鱼潭归于平静。
姜觅感觉背上湿漉漉的,像是打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的那种触感,想来是伤口渗血,和布料粘在了一起,姜家管事之一的姜二匆匆而来。
一向嘻嘻哈哈的姜二此刻神情凝重,闻到血腥气后愣住:“阿觅!你!”
“我不要紧,你这副表情……先说你要说的。”姜觅指着姜二手中紧握的手机。
姜二长吁出一口气说:“东门来了两个人,帅的那个说自己有事要找当家人。”
姜觅记起监控上的那张脸,笑着承认:“是挺帅的。当家人?挺有意思的称呼。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者是客,请他们进来,按照新客的礼仪招呼,十点后带到会客厅,我去会会就是。”
姜家在古代有养门客的传统,这个习惯一直保留至今,就算家族没落了,也时常有奇怪的人登门。
姜二忧心道:“我担心来者不善,帅哥和胖子好像在讨论什么奇石,咱家的栒山璧不就是块奇石……”
栒山璧是姜家的传世之物,似乎和颌针鱼也存在某些联系。
每年的午月午日,姜家全族上下齐聚一堂吃炙鱼羹时,就要在起鱼之前,把这老物件请出来。
说话间,再度有哗——哗——声,回头一看,是颌针鱼又在往东边挤,它们势头比先前更猛,引得水流晃动,拍得水花到处都是。
旭日东升,洒下的金色阳光璀璨,水面波光熠熠,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姜二问:“您是因为鱼的异常,来的这里吗?”
姜觅默认:“姨婆曾说,鱼若有变,姜家生变。”
姜二蹙眉:“他们在东门,我过去察看情况时,远远看见有一只翠鸟站在帅哥的肩膀,啧啧,帅哥挺拔的身姿跟山松似的……扯远了,上次鱼变是三十八年前?鱼突然死了一大半,老族长晕倒后卧床不起。可这活蹦乱跳的,不影响吧……”
姜觅轻声说:“还不清楚,先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