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着头的胖子瞄到一截扬起的缎面的裙摆,视线往上是明艳张扬,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一张脸,他立马断定这位女士就是这里的当家人。
他一个侧身插到姜二和姜觅之间的侧边,语气兴奋地做起自我介绍。
“您就是我这小兄弟要找的当家人吧!小弟沈南京,算是不辞辛劳、毫发无伤地把人送过来了,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您能不能先做主给我处理了?”
姜觅扫了胖子一眼,姜二忙上前拉走胖子:
“沈先生好,既然您赶时间,那请跟我来,后续的一切事宜全由我处理,我们把空间留下,去旁的地方慢慢谈。”
室内重新归于宁静,男人远远地看着姜觅,像是在做什么确认一般,在足足一分钟的静默后,将目光停留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方,信步走到姜觅面前,郑重地说:“是你。”
两人仅相隔着一步的距离。近到姜觅甚至能看清他的瞳仁是明亮的琥珀色,鼻尖上有一颗极小的红痣,泛着粉红光润的唇珠像是在发出诱惑的邀请。
新式杀猪盘,专找寿命不长,却坐拥金山银山的年轻富婆的那种?
姜觅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并不接这莫名其妙的话,只客气地说:“承先生坐下来谈吧。”
进了休息区,两人隔了一段距离,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姜觅察觉到他的不善言辞,省去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你说有一块奇石要给我看?”
“是,我想先说明我的来意。”
男人吐声音清冷,不急不缓,字正腔圆。
姜觅点头。
“我叫承归。举起的‘承’,回来的‘归’,我想请你帮我。”
是承受的承,和归来的归吧,百家姓里有这个姓氏?姜觅压下心中的疑惑问:“帮你什么?”
“我失忆了,除了知道自己在找东西,好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话一出,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姜觅也愣了下,她斟酌着问道:“你有身份证之类的吗?或者告诉我地址,我可以让人送你回老家慢慢找,费用我们这边出。”
“那是什么?”他顿了顿,“我只有一块奇石,但我隐约记得自己是要去接管东边的山脉。”
哦,用离奇的故事掩饰身份,用来博取善良老百姓的信任。姜觅总结:“哦,胡诌的黑户。”
“什么是黑户?”
姜觅被他这冠冕堂皇的样子逗笑,“你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凡是世间生灵,头上都有一味真火,光明则兴达,暗淡则败落,蓝紫祥瑞主贵,红黄富从天降,而你头顶,发灰发黑,恶病缠身或是大难临头。我的回春术,可以替你免灾。”
每一任姜家的族长,在接受训练外还要学习古籍。
如姜觅,就是听着姨婆口中的奇闻轶事,当睡前故事长大的,她猜他说的是望气。
传闻函谷关令官尹喜望到紫气浮关,知有圣人而来,而后,老子果真骑青牛而至,后以紫气东来表示祥瑞。这就是历史上关于望气,最出名的一道记载。
姨婆还提到过一则与姜家有关的望气怪谈。
说是开元盛世那会,有一癞头和尚在酒楼的门口与姜家某个支系的当家人擦肩,正要过去时,癞头和尚停下脚步,打了个酒嗝,指着她的头顶,说:“清浊交替,紫黑互现,吉凶常伴,慎思慎行。”
当家人问:“何出此言?”
癞头和尚摇摇头,说:“贫道不可泄露天机,只能送你一句箴言,‘有女非凡,惜哉惜哉,命贵无运,累及三千载,福祸难测,唯待时势以明,顺天而行。’”
这故事是真是假?结局有没有灵验,姜觅不知道,因为姨婆说,姜家的很多历史早在改朝换代里丢失……
望气者需心迹双清,才能感应天地。
眼前这人,气质干净得像是天地灵气孕育的,一双眼睛格外透亮。难怪翠鸟愿意停驻肩头。
可惜姜觅的手指缝里挤不出多余几滴善心,细长的眼尾一扬,先前因这张白皙精致的俊脸而匀出的一点耐心散尽。
“承先生,我们姜家好客是真,但不是什么人都入得了姜家的。常言道,进山问佛,先拜山门。你总得先拿出诚意才是。”
“我明白,可我现在的气力只够植物回春,可否请您带我去个有树木花草的地方?”
他说话声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并不因姜觅的为难而有分毫动摇,坐在那里的姿态,仿佛世间所有纷扰,只是过眼的云烟,不必风来,也能无影无踪。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不能让我改变心意,无须等胖子回来动手,我先把你捆了喂鱼。”姜觅欣赏他的不卑不亢,散漫地点了个头起身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