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虞一路跟在祁允谏身后,兜兜转转地来到了祁允谏的庭院。
与方才侯夫人院中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这处院落清冷得近乎萧索,院中只种着几株萧瘦的翠竹,偌大的庭院,竟连一个扫地的丫鬟都没有。
昭虞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他原以为这侯府二公子的住处必定也是金碧辉煌的,没想到竟是这般寒酸。回想方才偷听到的对话,再看着眼前这清冷的院落,昭虞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祁允谏看似仗着自己侯府公子身份行事,其实在府中的处境也很困难。
昭虞突然觉得祁允谏有些可怜,在心里对他的印象小小的改观了一下。
祁允谏坐在桌前,看着昭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简陋的院落。昭虞那双灵动的眼睛,从斑驳的墙面扫到空荡的庭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祁允谏唇角微勾,觉得这情形实在有趣,这位昭掌柜怕是把他当成了什么可怜虫。
不过想来也是,一个被嫡母苛待,被兄长排挤,连住处都这般寒酸的庶子,不就是可怜虫吗?
昭虞看着那掉漆的窗棂,指尖摸上去都能沾上一层薄灰。他想起醉仙楼后院那些伙计们的住处都比这里热闹些,至少还有欢声笑语,而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祁允谏看昭虞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这院落的简朴原是他刻意为之,那些华而不实的摆设,还有时时刻刻盯着的眼线,早就被他以各种理由打发干净。
昭虞深吸一口气,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件,郑重地放在案几上。
“二公子,”昭虞的声音比方才坚定了许多,“我今日来是跟你谈个合作的,这是醉仙楼新拟的合作方案。”
祁允谏挑眉,目光在那叠文书和昭虞认真的小脸上来回游移,看来这位昭掌柜也是把他这可怜的处境当成突破口了。
昭虞把文书往祁允谏面前推了推,祁允谏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在那份合作文书上扫过,伸手接过。
他看了片刻后,眉头微微皱了皱。
“昭掌柜,这是你写的?”祁允谏问道。
昭虞见他这副样子,眨了眨眼睛:“是,是啊,怎么了吗?”
祁允谏轻笑一声:“没什么。”
这昭掌柜的字还真是一言难尽。
祁允谏在看文书时,昭虞也在偷偷地打量着他。虽然这人三番五次地拒绝昭虞的提议,但是不得不说,祁允谏的颜值真的没得喷。
祁允谏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眉如墨画,鼻若悬胆,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线条流畅,如工笔勾勒,薄唇形状优美,唇色略显苍白,却意外地衬得肤色如玉。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指节处微微凸起,是常年执笔留下的痕迹,每一处都生得完美,只可惜偏偏性子生得如此恶劣。
“昭掌柜看够了吗?”似乎是察觉到昭虞的注视,祁允谏忽然抬眸。昭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祁允谏看了很久,慌忙移开视线,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她暗自恼火,自己好歹也是阅人无数,怎么就被这人的皮相迷惑了呢?
祁允谏看昭虞这副样子,觉得好笑,却还是慢条斯理地开口:“昭掌柜与我合作,你能给我的好处是什么?”
听到祁允谏聊工作,昭虞又挺直了腰背,眼里闪过一丝认真:“醉仙楼愿意将摆席的收益与二公子五五分成。”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竹叶沙沙作响。祁允谏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中似乎带着几分嘲弄:“昭掌柜,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觉得我在乎这点钱?”
昭虞抿了抿唇,目光不自觉地环视着简陋的院落,四周的一切无不在诉说着主人的窘迫,他在心里暗叹,这位二公子还真是死要面子。
祁允谏忽然话锋一转:“昭掌柜应该知晓锦绣楼背后的人是谁吧?”
昭虞一怔,点点头:“是户部侍郎的侄子。”他不明白祁允谏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那我为何要得罪官员之子,偏要与你合作?”祁允谏凤眼微眯,“这对我可没什么益处。”
昭虞咬了咬下唇,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那股不甘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忽然,她抬眸直视祁允谏的眼睛,这人既然没有直接拒绝,必定另有所图。
“那二公子想要什么?”昭虞声音清亮,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祁允谏唇角微勾,似乎早就在等她这句话,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我倒是很好奇昭掌柜经营醉仙楼的那些新奇法子。”
昭虞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听祁允谏又道:“至于我现在想要什么。。。”他放下茶盏,目光在昭虞脸上逡巡,“还没想好。”
这个回答让昭虞一时语塞,她看着祁允谏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二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祁允谏突然倾身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这笔交易,我们可以慢慢谈。”
祁允谏身上的药香若有似无地飘来,混合着淡淡的墨香,让昭虞一时恍惚。
“明日,”他头也不抬地说,“我们醉仙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