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帝的手很大,十指修长有力,指腹间有些薄茧,因着二人经常接触,陆瑾画甚至清楚薄茧的位置。
他拿起一颗枇杷,缓缓剥起来。
这枇杷酸甜,陆瑾画爱吃,她唤碧春给她剥好再端来,可后面不知怎的,这端上来的枇杷总是带皮的。
燕凌帝动作不紧不慢,颇为赏心悦目。
沉郁的目光扫过太子,道:“说说看。”
慕容据面色苍白,心中更是悲切。
他父皇可是皇帝,怎能为女子剥枇杷!
还不曾为他母亲剥过呢……
往日燕凌帝考核,总是会折一本书,选其中一些或晦涩或精辟的部分考问,今天却……
他来时已有准备,燕凌帝这样问,反而叫人措手不及。
“儿臣……儿臣……”
见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燕凌帝神色越发沉,道:“宣棋太师进宫。”
太子猛然抬头。
棋太师是他的老师,主要负责传授自己文学经典,父皇往日从不曾这样严厉,今日……今日是为何?
目光扫过一旁那姝丽非常的女子,他心头渐渐浮起凉意,难道是因为她?
燕凌帝将枇杷一颗颗放在陆瑾画面前的盘子里,待一碟子剥完,他才道:“奈奈,朕要去太和殿了,你……”
“我不去。”陆瑾画捏起他剥的完完整整的枇杷,将核吐在一边:“太阳这么大,我该睡午觉了。”
燕凌帝净了手,拿帕子缓缓擦干。
闻言,俊容上浮起无奈,“好吧,你安心睡觉。”
想和她多待一会儿,都得被人打扰。
燕凌帝不悦。
这厢李福全接过帕子,心道陛下对这位储君的情分,瞧着也不多。
还不及陆姑娘一根手指头呢。
这太子殿下,今天怕是完了。
棋久辉是远近闻名的大儒,桃李满天下。燕凌帝登基后,政务清明,他十分感动,主动献上《大政论》。
全书十六卷,主张皇帝任人唯贤,不可独断专断,当以民为本等等,燕凌帝看过后,赞其见识、眼光,任他为太子太师。
自那以后,他便竭力教导太子。
谁知燕凌帝虽是个有勇有谋的英主,生的这儿子,却蠢笨不堪啊。
每每唤他进殿,便是太子功课考察不好。但幸而陛下是位慈父,只半月考察一回。
今日被急急召进太和殿,他还有些云里雾里,上次考核完才没几天啊,怎的今天又召他来了?
一进殿,便见太子殿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于血海中厮杀着夺回皇位的雄主,高坐大殿之上,面目森然。
棋久辉腿打了个拐,真想就此离去。殿里的气息仿佛被冻住,叫人一举一动都那么困难。
他颤巍巍跪下:“臣棋久辉——参见陛下。”
一见面就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这老东西,倒是狡猾。
燕凌帝移开目光:“太子近日学到何处了?”
“禀陛下,太子正学《王制》。”
燕凌帝不语,只冷笑一声,“太子上回所学,可弄清楚了?”
慕容据脸色煞白,上回父皇抽问,问的是《止学》中一句大智知止,小智惟谋①是何理解,他竟然答大智慧的人知道适可而止,小智慧的人才会殚精竭虑去谋算。
“儿臣已然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