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贤一边处理那位女子的伤势,一边回复王苓道:“她在医馆。今天她出诊。”
张九见他转头,道:“豫南流民的事你知道吗?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去。”
韩景妍却心下摇头。
王之贤怕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让他放下手里重病人马上跟自己走,恐怕办不到,更何况也于心不忍。
果然,王之贤蹙眉:“我……我走不开。至少等我把手上的病人处理完。等这几个病人好起来,我去豫州找你们。”
“你找什么找?去豫南路费多少你知道么,你捐了官之后哪还有钱?”张九道。
韩景妍眉心猛跳,捐官?什么捐官?这种事是可以大庭广众下说的吗?
“那你们去找潜光吧,她替我去。”他取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倒在女子伤口上止血,“唔,算了,你们去找潜光……让她来替我,我去豫南。”
…………
“所以我们不需要问他说的那位‘潜光’在哪儿就直接去吗?”已坐上车马的韩猫猫震惊。
“不需要呀,潜光就是谈姐,我们直接去医馆找谈姐就行。”王苓道。
韩景妍:不会又要有什么恨海情天故事吧?
刚刚她看两人聊天时就看见王之贤的脸上带着三分落寞、三分追忆往昔、还有四分漫不经心,王苓脸上则是三分回忆、三分惋惜、还有四分不悦和痛心,更不要说张九最先把王之贤认出,那会儿站着的几个医女医士显然也认识他,一副相识已久的样子,还不要说两人言语问又扯出另一位医女谈潜光。
天晓得这种剧情在作者笔下又会水个几千几万字。
那种事情不要啊。
谁还记得此行的目的是迅速找几个去豫州的医生啊?她不要被卷入奇奇怪怪的副本哇。
韩景妍小声问道:“他和那位谈潜光,怎么你们都认识呀?”
“唉呀,对,你是去年来的,瞧我这记性,”王苓一笑,“他们两个原来都是太医院的,谈姐是御医,王之贤么,是她丈夫,以前是个武举人,捐官买了个武职,后来不知怎么非要跑到太医院来,后来和谈姐成婚,被赶出去的时候快升御医了呢,有些可惜了。”
韩景妍:不是,你们真的不避讳谈捐官吗?这对吗?
不过她很快抓住了重点:“被赶出去?”
“嗯,对。他本来医术很不错的,写的方剂配伍也好,有一年京郊发温疹痢症,他带人去处理,也处理得极佳,这也是张御医方才极力想让他跟我们赴豫的原因。谁成想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行事、说话极其狂悖,说古经之上多有谬误,说‘五脏六腑,成而未全’是虚言,‘心主神明’是妄语,还说神明精神都在脑,在髓海,眼、耳均与脑中髓海连接,脑方主神明情志之类的话。还偷偷去刑场要尸体看,不知道多少荒诞不经之行。”
韩景妍:这不对吧,怎么听起来像又穿了一个?
别,那种事情千万别,再这样下去胤朝快给穿成筛子了。
不过胤朝的坏消息也可以是韩景妍的好消息,如果王之贤也是穿越者,回去的突破口显然又多了一个,可以试探试探他。
“所以被逐出太医院?”韩景妍问。
“嗯,不过也不完全是。自己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偏偏将那些话编成书册付梓,天下医家莫不为怪,京城名医不少都说这是‘教人在乱坟岗、屠宰场中学医’。最惨的还是谈姐,本来大好的前程,因为附和、赞成他写的那些东西,也被迫请辞。”
韩景妍:……怎么说呢,听几人刚在监狱对话那架势,还以为王之贤和谈潜光是什么“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的狗血故事呢,会情天孽海,会一波三折;又或者是“宿敌就是宿敌,宿敌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双强纯恨,说不定还会有点她最爱的雄竞修罗场,结果怎么谜底揭开后是个比手术室的日常闲谈还平淡的故事?
仿佛去餐厅点菜,封面上渲染得浓油赤酱,结果盘子端上来是一碟子清水煮白菜,还是没蘸料那种。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割肾嘎腰情节,也不会耽误他们去豫州。毕竟,苏清等人虽先行,已嘱咐他们尽量快些跟上,豫地先旱后疫,旱亢未解,瘟病又起,而抗旱不可避免要将受灾处的百姓部分迁出安置,如果在这之前流疫得不到控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并且听完之后韩景妍也非常理解王苓对王之贤的那股怨气。
她在太医院混了这么久,也能感知到升到御医有多么不容易,尤其是对于医女而言,机会更少。
自家前途大好的偶像因为帮一个鬼火小黄毛(至少王苓眼中)被免职了,拜托,谁不怨啊。
“那张九呢?和他又是什么渊源?”韩景妍问。
“他俩以前关系不错,后来张御医看了他写的那些疯狂的东西,找他大吵过几次,甚至在太医院几次骂他悖逆正道,之后关系就很僵了。”
哦,原来是学术之争啊。
不是她爱吃的两男爱一女雄竞修罗场,差评。
一路聊着,车已到了谈、王二人的医馆,医馆不大,门前支着药葫芦样式的布幌子,馆内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