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心里想着树屋建成后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并非有意刁难,也没有半点谦逊,他是真的不在行。
之所以强调漂亮,因为这是他觉得唯一可能在建造的时候被忽略的方面。倒也不指望能有多赏心悦目,总不至于让人住上几天便心生厌弃了吧。下面那间结满了蛛网的小破木屋就是前车之鉴。
无论因何原因惨遭废弃,步跃夕只觉得同一个字脱不了干系。
丑。丑得要死。
这么丑的屋子也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一点,一旦发现自家头上这棵树被易了主,正常人都会不爽的吧。还是说,一怒之下把自己那间窝拆零碎了送给邻居当柴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步跃夕很笃定,那一堆柴……那间破木屋一定不会就此老死进尘埃里。
吱吱呀呀的木门在清晨的日光里被他瞧得越发仔细,还有积满木屋内外的蛛网灰尘。当然,还有突然出现在木门上那张随风嬉戏的捕梦网,均在用一种特殊的表达方式来跟他讲述:没有谁的存在是没有故事的,也没有什么定数是无缘无故。
正因如此,即便因其有碍观瞻被师兄索性拆了,吹过原址空地的风也定然不会令自己失望。
一张捕梦网,安静地垂在一个人的腰间。
外环由三支羽干首尾相交而成,内网则是由绒羽制成的羽线交织编结。这般灵秀轻巧的梦网,较制作之至精至繁,更为难得的当属取材。
没有哪只鸟愿意取了自己的羽毛拿给别人做梦网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傻。
此物若要放在云洲筑梦师的身上,傻不傻姑且不论,编就得多精美注入的法力再高深他人之羽到底没有办法为已所用。精魂相异,何以驱策?故而,这样一张捕梦网用风惊幔的话来形容就是,是真的疼。
风惊幔一动不动地静立在神像前抬头仰望,十指交互置于身后。腰间的捕梦网同她的主人一样一丝摇摆也无,仿若沐浴了神庙内的梵音香火遂一同登临了出神入定之境。
“小姑娘啊,看你这么年轻不会是第一次来寺庙吧。求神是要拜的,你这个样子是不成的哟。”
“小姑娘怕不是想求姻缘不好意思讲的哦,阿婆跟你讲哦,没关系的哦。”
若在平时,风惊幔或许会因了其中那个敏感的字眼儿装聋作哑。
好好的求那劳什子到底是有多想不开。而在此刻,她是真的没听见。甚至一位妇人自她身边经过时无意撞到了她都没令其觉察到外力的冲碰。
庙内供奉的这尊魁右武神到底是尊什么神,她居然从未听说。非初一十五之吉日,庙内依然香火鼎盛信众如织,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
若是殷檀在就好了,大不了抢白她一句“人蠢就要多读书”但至少还可以给她讲讲各方神圣的典故来历。如今可好,原本拉来了兄妹两个现在整整齐齐跑掉了一对儿。
西北隅的这一片城区,风惊幔还是下了功夫的。
跑马场、镜弯湖、民居宅院、官邸府衙等随随便便即帮她排除掉了七七八八,目标可能隐藏的地方,就是面前这条商铺林立终日人声鼎沸的古街。
“惊幔,你梦见的那位世外高人同我们理解的西北隅是一个意思吧?”
“还是说,是我们对‘增进修为’有什么误解。”
殷桑和殷檀站在风惊幔的两侧,满腹狐疑外加一头雾水。长在脸上的五官全都跑出来抢着表达疑惑还嫌不够,脖子抻得这么长也不怕变成栖鸭。
“答案要是写在脸上,也轮不到我们去找。总之,信人不疑。如果不去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有没有机缘有何机缘。”
风惊幔目光坚定,语气和抱肩膀的姿势搭配得一点毛病都没有,两句话更是讲得意气风发信心百倍。
讲得她自己差一点就信了。
所以说,造得声势出来非常的重要。尽管如此,风惊幔真实的想法达到将信将疑的程度还是有的,剩下的另一半全凭演技。
筑梦师对梦的感知本就异于常人,也正因如此,殷桑和殷檀才愿意相信她。这一点远比声势更为重要。
她同样相信自己的伙伴,但相信不代表会将一众线索和盘托出那般的鲁莽。王城旧档可不似唱台上的戏文有一句听一句进一句出一句,知道的少才是真的对他们好。
风惊幔用手一指,三人的目光汇聚一处旋即隐没在人头攒动的浮世烟火里。
“那还等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