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酒量不错,身手也利落的紧。”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妹妹最近总是让我惊讶。”
她总觉得崔护话里有话,令人心惊。定了定神,笑道,“酒我并不曾喝,只醉了池塘的鱼儿。那李二郎本就生的瘦弱,又是个被酒色掏虚的,我受惊之下侥幸得手,不知哪里值得哥哥惊讶了?”
崔护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妹妹口齿也较以往伶俐许多。”
“我不过据实而言,又不是在强辩。”说着举起帕子打了个哈欠,“哥哥若是无事,妹妹去歇息了。”转身欲走。
“得偿所愿,妹妹似乎并不十分快活。”
林净和脚步一顿,背对着他,声音飘渺:“不过是从一烂泥塘里挑了块稍干的地儿落脚,有甚好快活的?”
说着忽又回眸,朝他嫣然一笑:“不过还是要谢谢哥哥助我如愿。”
崔护将她眉间的转瞬而去的惨淡看得分明。垂头碾着脚下的石子,半晌方道:“妹妹客气了。”
一时无言,耳中只剩下聒噪的蝉鸣,林净和指尖绕着帕子,正欲作别,又听他问道,“何时出门?”
“就在这两日了。”她答道,忽有半真半假的睨着他笑问,“他日我若所托非人,不知哥哥肯不肯收留我这便宜妹妹?”
他专注的碾着脚下石子,并不应声。
“我不过与你说笑的,哥哥连句口头的客套话也不愿说么?”林净和轻瞥他一眼,“这样半点不识情知趣的鲁男子做派,以后可讨不到媳妇的。”
他抬眼深深看她,低笑一声:“妹妹这样可人知意,我自是求之不得。”
她一噎,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后日要入营了。”他突然道。
林净和甜甜一笑:“我祝哥哥刀枪皆不近身,建式遏之功,他日升官晋爵,登台拜将。”
他撩起眼帘,目光沉沉:“我祝妹妹所愿皆成,他日凤翥鸾翔,五花诰,七香车,直上青云。”
两人神色平淡从容,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
回了房,林净和已困的眼皮打架,见红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打点起精神:“红藜,你过来。”
红藜面上一紧,疾步走近,“姑娘有甚吩咐?”
她拉起红藜的手:“我二人打小便在一块,我把你看做姐妹一样,你心中有何打算但说无妨。”
红藜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哽咽道:“婢子还想伺候姑娘,求您将婢子带走吧!”
自从得知宋大人要给林净和赎身,红藜便终日惶惶。那崔裁缝见她出落得愈发清秀,私下每每拿言语调戏,只因菊痕是家里的摇钱树,心中忌惮,才不敢行事。若是姑娘不在了,红藜想想就觉遍体生寒。
林净和扶她起来,神色郑重,“我可以带着你,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宋大人是个风流人物,门第又高,听说大户人家的内宅手段也是极厉害的。故此,这一去,也算不上甚么通天坦途。将来是好是歹,我心中也没数,你可要想好。”
“婢子不怕。”红藜想也不想就握着林净和的手,连连点头,“无论是何境地,婢子都陪着姑娘。”
“嗯~”林净和眼眶一酸,红藜给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丝暖意。纵察觉她来历蹊跷也不声张,反而不厌其烦的解答她所有的疑惑,默默支持她做出的任何决定。
她拍拍红藜的手:“这腌臢地方,我也不想你留下。你我都是孤苦无依的,就互相做个伴罢!”
次日,隅中时候,宋鼎元便着人带了银子过来。尤氏见了那雪花似的好银,喜之不胜,一封封兑好,文楷寻了当地牌头小甲与尤氏去衙门办了脱籍文书。
林净和与文楷说了红藜之事,尤氏本想把红藜留下收做个粉头,被文楷软硬兼施的几句言语说的歇了心,只得咬牙多索了八十两银,恨恨放人。
因有御史大人的保书,户房的小吏分外殷勤,不肖半刻便办妥了。于是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回了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