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无常若就此死了。
她也算,为嫂嫂报仇雪恨吧…
陆衔蝉脱力倒在地上,她止不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世人皆知透骨钉李尺玉年少有为,身手不凡,乃是年轻一代的个中翘楚,能打败她的寥寥无几,如今她定是不知在何处逍遥。
可唯有陆衔蝉知道,她不过是林间枯骨一具,入土时,连副草席都无。
太平十九年,嫂嫂死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没完成李姨母的临终嘱托,她会不会心怀遗憾?终于可以去见新婚丈夫、慈爱母亲、江湖好友,她又会不会心生欢喜?
她说,生而持正,死亦无憾。
李尺玉认识的,认识李尺玉的,大多都死在那座雍州城里,所以李尺玉也要死在离城不远的地方。
好回家。
那天朝阳破晓,积在李尺玉眼窝的,究竟是泪,还是山林里的晨珠露水,或许只有等到陆衔蝉同他们再见的时候,才能知晓。
他们各有各的坚持,就把陆衔蝉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过没关系,黄泉路上,奈河桥边,他们总会重逢。
只是陆衔蝉离家有点远。
他们得多等些时日。
陆衔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听见刀尖滑过青石板的刺耳声。
西无常还活着。
她攥紧梅花刃踉跄起身,笑道:“要杀你,还真是不容易。”
西无常也笑了,他回:“要杀你,也是不易。”
对峙间,陆衔蝉看见有箭矢从远处飞过来,击飞了西无常高举的刀。
然后。
晏如瑜挡在她前头。
……
酒香扑鼻。
陆衔蝉被梨花酿的味道熏醒,小酒肆早已一滴梨花酿都不剩,这大概是从长公主府搬来的剩余酒水。
她自梦中醒来,嘈杂声一点点挤进耳朵,睡意犹在,可再想入眠,却怎么也忽视不了耳畔吵嚷。
酒肆实在太吵。
意识回拢间,阳光让陆衔蝉的眼前有了颜色,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晏家兄妹正坐在她塌前对饮。
陆衔蝉还记得,她先前狠狠给了晏如瑜一肘,她讪讪道:“阿瑜…你醒了。”
晏如瑜起身,坐到陆衔蝉的床榻边:“这话该我说,山君,你睡了一整天,终于醒啦。”
她脖颈还有淤青,十分惹眼,陆衔蝉支支吾吾:“疼吗?我…对不住。”
晏如瑜用手指去点陆衔蝉脑门,她说:“没关系,等你好了,我会打回去的。”
陆衔蝉把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乖巧点头:“好。”
放纵自己沉在被子里,陆衔蝉忽然想起了院子里住着的可怜老头:“阿瑜,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