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堂见裴重不理他,少年气的笑容褪去:“这样的人你当真敢留?”
“没有该留不该留。”裴重忽然将那支笔掷向屏风,笔杆穿透纱绢上绘的白鹤眼睛,“只有当用不当用。”
“得,你向来算无遗策。”沈玉堂又挂回那副玩世不恭的笑,顺手捞走案上酒壶,“所以。。。。。。那姑娘貌美否?领来——”
“咻!”
一道银光擦着他耳畔钉入梁柱,沈玉堂鬓角一缕发丝缓缓飘落。裴重收回袖箭,慢条斯理地展开密函:“再废话,下次钉的就是你舌根。”
沈玉堂举手作投降状,他眨眨眼,突然正经起来:“大朝会那日盐税账册如拿不到,你当如何?。”
“咔哒。”
裴重扣上暗格,机关咬合声如毒蛇合颚:“你当我秘阁监的人是吃干饭的。”
“那是,朝上谁人不知你裴相的手段,你的名字,对坊间孩童来说,可是比鬼神还可怕的存在。”
“不过你当真决定一条路走到黑啊?常平盐法可是当年先生和刘宴大人共设的,耗了老师多年心血,如今你这般行事,心中可会有愧?”
“你忘记先生是因何获罪?我倒要看看如今施行新制,何人出头反驳……”
窗外的红梅因北风的呼啸,花瓣洒落在雪地上不过片刻便被卷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沈玉堂走后,裴重才想起来府中还有个麻烦事没处理,当即传来盯着尤珠的暗卫。
“主上,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府里抓着个人就问她在何处当差,今日也只在前庭走动,并未接近内邸。”
“有趣······”裴重坐回轮椅,将沉水香点燃放入博山炉中,“将她带来回话,我倒要看看她能演到什么境地。”
暗卫将尤珠带到书房时,裴重正在煮茶。紫砂小壶里的水咕嘟作响,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坐。”他头也不抬,指节叩了叩案几。
尤珠垂首站着没动,袖口还沾着井水:“奴婢不敢。”
茶匙突然“当啷”砸在青瓷托上。裴重轻笑:“你什么时候学会称“奴婢”了?”
她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大人说的。。。奴婢听不懂。”
裴重转动轮椅逼近。
轮椅碾过她脚边时,尤珠下意识绷紧小腿——这是习武之人本能的防御姿态。裴重的目光在她脚踝停留一瞬,忽然从案头拿起支寒铁镖。
“认得这个么?”镖尖抵住她喉结。
尤珠盯着镖尾的"十"字刻痕,瞳孔微缩。这反应没逃过裴重的眼睛。
“奴婢只记得。。。醒来时有一支与之相差无几的镖就在枕边。”她瑟缩着往后躲,后背却撞上书架,一尊白玉貔貅晃了晃——恰是暗房机关枢纽所在。
“哦?”裴重突然将茶泼在她脚前。
滚水溅上裙角,尤珠踉跄退步,看似慌乱,落脚却精准避开随之而来的茶盏。
“那你说说——”裴重摩挲着蟒纹扶手,“你身上这满身伤痕,因何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