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不知该怎么讲,只在一旁陪着她。半夜,子路不放心,爬起来打算去隔壁屋看看安云霞。
一条长梯横上屋顶,女主膝盖弯曲,手放在膝盖上,头枕着手,正歪头看明月。
她背对着子路,脚边趴着几罐已经空了的酒瓶子。
子路靴子踩上木梯,察觉身后有窸窣声,安云霞擦拭眼角残留的泪水。
子路拿起酒瓶,灌了口,酒烈,他不善饮酒,剧烈咳嗽起来,脸涨通红。
“咳咳咳。”
“喝不了还喝。”安云霞取笑他。
笑完,透过夜色,安云霞直直盯着子路,他眼底无笑意,而是一股莫名的情绪。
心疼。
子路刮了下她的鼻子,“想哭就哭啊,大胆哭,子路哥哥又不是不知道霞丫头是爱哭鬼。”
话落,安云霞努努嘴,终是没控制住大声哭了。
子路抱着她,那日,云霞风尘仆仆从安溪镇敢来菏采镇寻他,并说明了缘由,子路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带她离开了菏采镇。
二人反方向走了一段路,后来,碰着云霞口中的扶蛮姐姐,扶蛮领他们来了这块人烟稀少但不易被安家人寻上来的地方。
在此安居,偶尔采些草药去集市里卖,这里医师很少,几乎没有,子路索性办了家医馆,养活他和云霞。
不过,这里的人很奇怪,竟没有银子买草药,但他们会拿食物来交换。
而安云霞从一开始担惊受怕,但现在已然安下心度日子。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子路身上了。
小时候,明妹妹会跟她一块干活,会在她后面甜甜喊着姐姐,会在爹爹责骂她时毅然决然站在她身前保护她,是那个会把好吃的第一个分享给她的妹妹。
是什么时候变了,安云霞不清楚。她成日干活,手指粗糙不成样,一瞧便知穷困人家的孩子,而明妹妹得母亲护爱,鲜少干活,手指比安云霞要嫩得多,肌肤更细腻,看不出半点家庭穷困样。
随着年龄渐长,明妹妹不与她亲近了,她在外面认识几个姐妹,与她们更好。
关系渐疏,在她定亲后,明妹妹彻底不与她讲话了。
而今,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竟是亡故。
心脏搅动,阵阵痛感袭来,感受到血脉相连之人的离世,那里似针头一点点扎着,难以忍耐。
“子路哥哥,我…我没有妹妹了。”
她抬头,浅色料子衣领颜色变深了,泪水浸湿衣衫,水珠滚烫,滴落脖颈。
子路嘴笨,只重复道:“我在,别怕,我在…”手掌一点点轻拍她的脊背,另一只手为她擦眼泪。
安云霞靠着他臂膀,哭累了,看着家乡安溪镇所处方向,拿过酒瓶为妹妹送最后一终。
烈酒在屋顶洒下一道水痕,她敬她一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明妹妹,你会怪姐姐没去看你最后一程吗?”
安云霞低声自顾自说着。
“会怪的吧…”
“若是我没逃婚,明妹妹便不会被父亲塞进轿子里替我嫁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若是我没逃,就好了…”
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子路握住她的手,“云霞,这不怪你,未来会发生的,谁都没法知晓,逃婚之事,仅是我们当时唯一能想到跟做到的。”
“所以,不要怪自己。”
安云霞轻扯嘴角,很淡,几乎没弧度,“子路哥哥,我不想回家了,你会陪着我吗?”
她花了最大的勇气问出口,子路几乎不带犹豫道。
“会。”
他补充:“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