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争吵的结果让本就难以维持的关系再一次降到冰点,陈盏心底难受,她仰躺在床望向天花板,无声的轻叹闭眼。
眼前和耳旁都是关于楼颜,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那些一遍又一遍堪比洗脑的声音,像一张张书页被风翩翩吹起,唰啦啦的痕迹一迭送一迭地麻木她的神经。
陈盏下意识蹙眉,眉间隐忍着难受与受伤。
关于选择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权,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楼颜从来都没给过她机会。
就连她喜欢做的事,楼颜也试图将它从她的世界里铲除,甚至不许她留下一点妄念。
她从来都没有过自由。
心里的酸涩与苦楚渐渐的堆积很多,手指发紧的攥着身下的被面,纤细浓密的眼睫轻颤,那些难过,像是巨大的浪花要将她吞噬。
可是近乎崩溃之际,她却想起了一个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值意气风发。
热血沸腾的年纪,被光偏爱,被风爱抚。
于是后来,他也成了一束光,照亮她苦涩的青春。
也告诉她,她应该成为自己。
手指紧绷的力道渐缓着松了弧度,她侧躺蜷曲身体,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抱住自己。
头顶盈盈灯光将她笼罩,她闭着眼,回到那个夏天。
高一下册,陈盏陷入了一个怪圈,她开始对学习产生排斥情绪,这样状况的持续导致中期考试成绩十分不理想,让她从有史以来的蝉联第一跌出了年级前三。
中期考试过后就是家长会,她记得非常清楚,那天的天气特别不好,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天空特别低,风里有股呛喉刺鼻的泥土腥味,是风雨欲来的架势。
楼颜开完家长会后,脸色特别不好,回家的路上下了雨,她开着车,雨刷器一遍一遍的刮掉前方车玻璃上的水渍,街道堵塞,水泄不通,她们被困在车流里。
前方有穿荧光绿的交警叔叔拿着指挥旗疏通马路,行人匆匆,雨衣和雨伞混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从陈盏的眼前经过。
车内除了秒表的滴答声,只剩下了沉默。
陈盏偷偷用余光看了眼楼颜,她心虚的抠着手指,想到不久前在班主任办公室里,老师叫上她们母女俩谈话。
其实只有楼颜在和班主任谈,陈盏只是待在旁边,看她们如何从她的学习习惯开始分析这次考试失利的原因。
最后以楼颜的话作为结尾:
“我回去一定好好再跟她沟通沟通,感谢老师对陈盏的重视和悉心栽培,辜负您的期望,真是对不住。”
所有的话,礼貌,恭敬,却又在只言片语里,将错误的矛头对向她。
考试失利是她没做好,但这样的楼颜也令她难过。
回到家,母女俩依旧没讲话,吃过晚饭后,陈盏就乖乖的回了房间做作业,还未沉浸认真专注太久,楼颜就从外面进来,直奔她的书桌,手臂越过桌面,拿走她桌上的画笔。
起初她云里雾里,直到楼颜又将手伸向了她的画册,陈盏才意识到了不妥。
她停笔,看着她收走所有的绘画工具,出声打断,“妈,你这是干什么……”
楼颜冷着声音,像是在通知她,“以后这些东西,都不许再碰了。”
原来是她认为,画画影响了她的成绩。
她几乎一瞬间反应过来,拉住楼颜的手臂,站起身,跟她强行解释,“不是的,这次考试是我自己的问题,跟我的爱好没关系。”
楼颜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也没看她一眼,扯开她的手,就要转身离开。陈盏却突然冲了过去,跟她抢手里的东西。
但她哪是她的对手,手忙脚乱的撕扯里,楼颜火冒三丈,猛地将陈盏推倒在床,怒气冲冲的语气变急,语调高扬,“什么没关系!我看就是这段时间太放松你了,让你忘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委屈劲儿一下就冒了上来,刺激得陈盏鼻尖泛酸,灯光下,她的眼睛里逐渐起了一层水色,摇头,连声音也哽塞得不行,“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陈盏,你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陈盏紧闭着颤抖的双唇,手指紧绷蜷曲陷进被面,她听着来自头顶的训斥。
“年级第一下降到年级第七,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照你这样下降的速度,以后还怎么考进京北大学!”她的声音冷得像块儿冰,砸向陈盏时,几乎用了所有力道,“所有眼睛都盯着你,他们都盼着你掉下去,下降这么严重,考这么差,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滚热的泪水掉落在薄薄的被面,洇湿一块儿小斑点。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把心思给我放在学习上,反思这段时间的错误行为,在下一次月考时给我把第一考回来,”她翻了翻手里的画册,纸页唰啦啦的响,上面每一页都有陈盏的作品,写了日期,几乎是一天一页,这代表她每一天都画了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