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足了钓瘾的城阳公主殿下,抄起自己的鱼篓,将鱼竿抛给刘毋庸,鱼篓扔给竹桃,主仆几人风风火火趁着夜幕降临往家赶。
这鱼吃新鲜的最好,过了夜可就失了风味了,鮰鱼一入公主府便进了公主的庖厨,公主呢,一落地儿,便头也没回地钻进了驸马的泻玉阁。
在萧灵鹤的想象之中,美人大师,此刻应当正对月拨弄着他的檀木珠,念着他的佛经,长吁短叹地感慨自己以身破戒,愧对佛祖。
可事实上,当萧灵鹤靠近寝房,屋内没有诵经的声音,却唯有一串伶仃的水声。
叮咚,像是溪流沿着高处的河道冲刷下来,撞向潭中布满苔痕的青石,溅起朵朵珍珠般的水花。
佛子在沐浴。
昨日,他教她练箭术,拉开那把五力射马弓时,分明还好好的,可到了晚上后,他却突然又欲拒还迎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留她过夜。
萧灵鹤心想,定是前日他被她手拿把掐了一回,肾虚了,供给不上,怕她发现。她心里这样认定,嘴上还是给这个男人留了点面子,纵他一晚,没再过来。
但今夜说什么也不会了,用鮰鱼汤照他肚里灌下去,先大补一番,若还不行,再喂他点儿苁蓉肉桂,连着鹿鞭汤一起灌。年纪轻轻,总不至于就扶不起来了。
萧灵鹤假模假式地停在谢寒商的门前,敲敲门,笃笃笃。
“大师,你在沐浴么?”
不等回音,她道。
“那我进来了啊。”
将门推开。
此时,正有一弯皓月无垠,皎皎清晖倏地扑入舍内。
寝房中很是黯淡,只有一灯如豆,擎在香案上海兽纹的铜盘里,烛花随细细凉风轻盈地摇曳。
正房内不见人,但隔了一扇檀木山水图屏风,却能听见不绝如缕的水声,侧目望去,那水声起落之处,灯火葳蕤,雪白绣袍搭在高处,衣带垂落入宫灯桔红的光影里,渗出净房内若隐若无的似白梨般清瘦孤高的身影。
他在浴桶里,享受着沐浴呢。
但这不是给他享受的,美人出浴,是给她看的。
城阳公主忽地血脉贲张,不再打草惊蛇,胸中怀着炙烫的火焰,纤纤作细步,鬼影似的飞快飘进了他沐浴的净房。
“大师你——”
萧灵鹤正要说话,笑意忽地顿在了唇边,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了什么?
眼前这个谪仙般面貌的男人,上身赤露于水外,双臂平展徜徉于桶中,可那桶中,却不是意想之中的不挂片缕的笔直双腿,如玉、如竹节般蜷曲着,而是什么?因为她的不速造访而受惊的水面跌宕着,热气淋漓潋滟间,只看见一条银蓝色的漂亮鱼尾,正于水中优容盘叠。
在她到来之后,那条美丽漂亮的大尾巴,像是感知到了某种信号,激动地摇了起来,鱼尾用鲛绡制成,饰以琉璃、饰以珍珠,真真做到了活灵活现,波光粼粼的质感无与伦比。
漂亮尾巴一甩,一瓢热水泼到公主的脸上。
萧灵鹤攥紧粉拳,心无杂念地闭上了眼:不气。不气。自己的男人,自己受着。
耳朵里却突兀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美好声音:
“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