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依礼叩拜,姿态恭敬。
起身时,谢杳极其自然地伸手,虚扶了崔羡好的手臂一下。这动作在帝后眼中,无疑是新婚燕尔、恩爱体贴的证明。
“快平身。”皇帝声音平和,“杳儿,成了家,日后更要稳重些了。”
听到这话,少年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更深,他侧头微微看了旁边的新妇一眼,随即温和说道。
“陛下教训的是!谢杳定当谨记,不辜负陛下期望。”
而旁边的少女适时地微微低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和恭顺。
皇后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淮阳王妃果然好颜色,难怪能得王爷如此爱重。本宫瞧着,这通身的气度,倒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
这话看似夸奖,实则暗指她庶女身份,更隐含“以色侍人”的敲打。
感受到这恶意,崔羡好心中冷笑,面上面上却愈发温婉谦卑。
“皇后娘娘谬赞了。妾身蒲柳之姿,能得殿下垂怜,已是天大的福分。至于气度不过是出嫁前,母亲教导妾身,既入天家,一言一行皆需谨守本分,不敢有违皇家威仪罢了。”
说罢,还微微扶了旁边少年的手腕,浅浅一笑,倒是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
之后皇帝又随意问了几句王府安置以及新婚感受等家常话,谢杳的回答无不围绕着“娘子如何好”、“府里如何舒适”、“只想多陪娘子”等言论。
崔羡好则应对得体,谦恭有礼。
帝后各怀心思,这场新婚谢恩,在看似和乐融融,实则暗流汹涌的氛围中结束。
回程的马车上,两人终于懈怠下来,又各坐一方,少女不知从哪里拿出来几颗蜜饯,直接拉着谢杳的手把蜜饯放在他手心上。
看着这一系列动作,谢杳有些愣神。
他抬眼,手不自觉地握了握那颗蜜饯。
“今天这场可真难演。”
丝毫不觉得自己随意分蜜饯的行为很奇怪,少女有些抱怨地嘟囔后,就偏头看向车帘外的景色。
崔羡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发髻上那支点翠步摇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动,冰凉的珠翠偶尔擦过她的耳垂,带来一丝微痒,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俯身靠近时,那拂过耳廓的温热气息……
她猛地闭了闭眼。
目光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上,晨曦透过车窗,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突然开口。
“以后,就别自唤‘妾身’了。”
听到这话,少女有些惊讶地回头,一双琥珀色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谢杳不再看她,闭上眼睛,假装养神,他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什么不值得一提的事。
“你这‘妾身’我听着不习惯,很难听。”
眼睛闭上,脑海中却挥之不去少女在这短短几日,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
牙尖嘴利的,温柔可人的,柔软脆弱的,聪明伶俐的。
盟友。
他再次咀嚼这个词,却发现它似乎已经包裹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温度。
听到少年这段自顾自的话语,崔羡好一瞬的愣神,她感受不自在地热度从耳尖冒起,然后辗转停留在了心房里,振振发声。
车厢内一片寂静,两人没有再对话,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但这片寂静,又与昨夜密谋后的寂静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