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震惊的眼神地看着眼前这位传闻中“攀附权贵”的年轻夫人,又看向她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手稿。
少年已经跨步走到崔羡好前面,他身板如松,以一种保护姿态默许着少女的言语。
他此时也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了宴席上的懒散。
“吴大人,知府可查,灾银可查,可洋州的百姓却等不起,堤坝随时可能再毁,我们真的恳请您,就算为了这洋州数十万生灵,也请收下这份手稿。”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河水的呜咽。
吴溥心脸上的怀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震惊,犹疑,还有一丝被那手稿内容吸引的探究。
他死死盯着那份手稿,又抬眼看看眼前这对年轻夫妻,他曾以为是与李茂“同流合污”的人。
此时却无比认真的,站在他身前,求他救下那被洪水危及的底层百姓。
他可以相信吗?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吴溥心终于缓缓地,几乎是颤抖着,伸出了手。
他没有看谢杳和崔羡好,只是猛地一把抓过那卷油布包裹的手稿,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种沉重的妥协和未尽的话语。
“手稿,老夫会看。若真如你们所言,治水之事,老夫自然责无旁贷。至于你们……”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
“好自为之!”
说完,他再不看二人一眼,攥着手稿,如同攥着一团火,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骤然被吃了闭门羹,崔羡好的眼睛都瞪圆了,她有些呆愣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语气讷讷。
“这老头,脾气怎么这么差。”
谢杳站在她面前,此时转过头,也有些没缓过来。
“差点就送不出去了。”
他边说着低头,和少女对视上。
两人眼睛刹那间充盈了笑意,噗嗤一声齐齐笑出声。
虽然有些莫名,但两人笑的格外肆意,少女还从腰间荷包处掏出两颗蜜饯,两颗长得有些不同。
她将圆的橙黄色的塞进少年手心里,自己留下一颗绀紫色看起来弯弯的,然后启唇,一口吃掉。
谢杳楞了会,也反应过来,他将那颗蜜饯吃下,连指尖停留的气味都一扫而尽。
是酸的。
他抬眼看向少女。
崔羡好笑的明媚,她语气明亮清脆。
“我特意带了两种,一种酸的,一种甜的。好吃吗?”
舌尖还留着那酸涩的味道,流连还回,他抿了抿唇,甜意紧跟着酸味涌了上来。
“好吃。”
院中只剩下谢杳和崔羡好,以及那盏被吴溥心遗落在石桌上的,在夜风中摇曳的昏黄风灯。
此时,月光肆意,无人处,两个人默默地分享那颗带着“庆祝”意味的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