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不过是客套一句,你真心将我当成至亲兄长?”
南鹤归长得是皮骨优越,笔墨难描,只是他那如腊月寒冰般的气质,喜怒难测的脾气,再说起试探的话,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南知微听的心惊胆战又心烦意乱。
但她内心深处对南鹤归没设太多精妙防备,于是能对南鹤归生出随性的脾气。
“我不过是尚书义女,不敢高攀大公子。”
南知微这句不多考量的气话,反倒让南鹤归露出点招架不了的迷茫。
南知微起身离开了郁墨院,不过走到大门口,她还是忍不住向纱窗看了一眼。
湖雪站在茶桌前,她的影子跟坐着的南鹤归的影子,交叠在纱窗上。
南知微默默回到自己小院,一遍遍告诫自己明日还有要事,催促自己纷乱的脑子清空一切,赶紧歇息。
第二日,南知微换上一身艳丽的石榴红长裙,长发盘起,来到阔别已久的重锦画舫。
“女君安好,大家伙昨日听闻要重新开业,一早赶来,将楼里清扫干净,等您来指挥。”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姓张。她体态健硕,是在京中百姓间活跃的大姐。
张娘子会算账,能说媒,干事利索,为人热情。
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女人,丈夫却软弱嗜赌。
那日张娘子与丈夫当街对骂互殴,南知微见她说话有理有据,便将她招进楼中做领头。
“今日大家先为明日开店做准备。张娘子,你口才好,带几名男工去市场进货。”
张娘子爽快应下,颇有气势的带着三名男工离去。
南知微来到供自家画师作画的房间,将正给其他画师讲解画技的杨画师,单独叫到一间小屋。
“杨先生,我想请你帮我找些女画师。”
南知微发现由于重锦画舫内给人画像的皆是男子,这里的女子不愿让男子细看,她们有心想画像,也只敢在门口张望。
杨画师面色有些为难,“南姑娘,学习书画的女子家教很严苛,恐怕其父母很难让她们出来抛头露面。”
南知微亲手给杨画师斟茶,敬重道:“所以我才来找杨先生您。您是京中出名的清流人士,德高望重,如果您去这些女子家中做说客,会容易一些。”
南知微见杨画师还是不放心,继续道:“女画师上午可比男画师晚来半个时辰,下午可以比男画师早回家半个时辰,并且工钱与男画师一样。这样她们可以在人多安全的时间点,来往重锦画舫。”
杨画师还是很不赞成,但见老板南知微态度认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不知南姑娘需要多少女画师?”
“不需要很多,五名左右便可。我想向这些有绘画基础的女子,传授能牟利的绘画技艺,再由她们为榜样,让更多困于廉价女红的女子,也来学习,多一条出路。”
杨画师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心底的不解。
“南姑娘,女子绘画原为陶冶性情,如此做来,会让她们更加追名逐利,岂非本末倒置?”
南知微耐心教导道:“男子可凭借绘画考取职位,赚取安家立业的本钱,女子为何要被束缚住。况且,一件事若无实际价值,怎会有人前赴后继?”
杨画师一下被问住了,他本能想反驳,可内心却被南知微说服。
他本就是不与世同流的清雅之士,做不来心口不一哄骗自己。
“南姑娘所言有理,是在下狭隘,我定不负南姑娘所托。”
“杨先生自谦。”
南知微走出房间,手抚上围栏木柱,从三楼向下,俯视着空旷的重锦画舫。
她想,明日这里将会宾客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