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朝他看去一眼,片刻后似是也想起了他,挑挑眉,饶有兴趣地说出一段话:“‘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口吐狂言,等逞英雄死在外面,我看你们还能说出什么话’。当初是你说的这话吧?”
“是、是我。”老师傅惊喜过后便是满脸愧色,向她深深俯首以表歉意,“当年是我等太过狂妄,对您口出狂言,是我等的错,您生气也是应当。”
其实若是连青没有在死行秘境走那么一遭,当初被倚风宗弟子拦在门口的那事儿她早就忘了。
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排队的人几乎都跑出去看热闹,屋子里反倒没剩下几人。
“我没生气,你不用如此惶恐。”连青给后面的人让了位置,难得遇见故人,她也想弄明白一件事,便没有立刻离开,“你怎么守在这里供香?倚风宗应该不缺这点钱。”
老师傅见她当真没有怪罪之色,这才松了口气,连香都不给人递了,让他们自己取,边往旁边走,边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我很多年前就离开了倚风宗,当年那场浩劫我有幸活下来,之后觉得曾经的不作为实在令人惭愧,便做了一名散修下山行善积德。我一直很后悔当年对您说了那些话,五十几年前听说群魍山立了……的牌位,还建了这间小观,便主动申请来做供香人。如今天下太平,我这种小修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不如守在这里,心里也安宁些。”
“当时和你一起守门的其他人还好吗?”
老师傅叹了口气:“那场浩劫,仅我一人幸存。”
也正是因此他才彻底清醒,一味地贪生怕死守在宗里,以为这样便能靠人多打败入侵的邪祟,谁知一场浩劫过后,仅活他一人。
连青便道:“节哀。”
老师傅笑笑:“都过去多少年了,我连他们的模样都快忘了,倒是您……您还是和以前一样。”
随后他郑重保证道:“您放心,您的事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连青“嗯”了声,他说不说都不重要,要不了多久,整个五方洲都会知道她死而复生这件事。
外面的动静愈发大,有人隐隐在喊“封印是不是出问题了”。
连青抬脚走出两步,忽又回头:“你还记得当初与我一起的有几人吗?”
老师傅仔细回忆片刻,肯定道:“一人,加上您一共两人。”
“那人长什么样?”
“是一名年轻女子,似乎穿着一身红裙子,其他的有点记不清了。”
连青心往下沉了沉,那是姜梦鹤。
可当初与她一起的,明明有四个人。
这世间的人忘记岑逐云是因为天道规则所限,可为什么燕一枝和姜寻鹿也会被遗忘?
连青想到之前在外面听见有人说北洲封印是个火球,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燕一枝在北洲,那姜寻鹿又在哪里,南洲还是西洲?
平安忽然跳进她怀里,用尾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魏晴云则对外面发生的事好奇不已,已经先一步跑出去了,不知看见了什么,嘴巴张圆,面色焦急地喊:“师父,你快出来!出事了,你快出来看看!”
缠绕着绿球球的天罚锁正在缓慢地移动,带动着中心的木灵玉一起动,此时木灵玉已经移到最高点。
连青踏出门的一瞬间,天罚锁发出轰隆的震鸣,木灵玉爆发出夺目的光芒,一条绿色的丝线从玉中涌出。
连青察觉到后脊的震骨在发烫,似要回应什么。
那条绿丝线直直向她而来,在她眼前晃了一圈,随后便不容置喙地钻入她后脊的那块震骨中,安安稳稳地在里面扎根安家。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一段熟悉的对话声。
“你想用你的灵骨蕴养他们的最后一丝魄,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永远醒不过来,这一切都会白费,连你也会魂飞魄散。”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既然如此,那我在南洲等你,若你醒了,便来寻我。”
……
周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或惊或惧地望着连青,不知那抹绿色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原本该被封印的祟主化身?若是的话,又为何会进入她体内?若不是的话,百年来天罚锁为何独独对她一人有反应?她究竟是什么人?
连青从短暂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极力压抑着颤抖的手指。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