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更迫切的问题,是那堆灰布,舞裙,两天后,王子的舞会。
找谁?厨师汉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褚郁抱着布卷,最终停在仆人房门前。
敲门,门开了条缝,露出玛莎那张怯生生的脸。看见是褚郁,她愣了下,习惯性秒切低眉顺眼模式。
“小……小姐?您怎么来了?”
“玛莎”,褚郁露出依赖恳求的笑容,直接把那卷灰布塞进玛莎怀里,“你真是太好了,我在仓库找到了这些布,想给自己做件舞裙。可是我的手太笨了,根本不会缝……”
她声音窘迫:“整个家里,我就觉得你最可靠,最善良了。你能帮帮我吗?帮我缝一件……嗯……简单点的裙子就好,能套上身的就行。”
玛莎抱着分量感人的灰布卷,有点懵,她掂量布匹,又飞快抬眼扫描褚郁——气色比昨天好点,眼神也清亮了?这让玛莎紧绷的肩膀微松,嘴角甚至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
“好…好的小姐。”声音细弱,但惶恐减了几分,“我…试试。”她侧身让开门口。
“太谢谢你了,玛莎,你真是个大好人。”褚郁立刻又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语气感激,但没进门的打算,“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做,能赶上舞会就行。”说着就要开溜。
玛莎手疾眼快拉住她袖子,另一只手迅速从围裙口袋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褚郁手里。
“小姐,这个……您拿着,饿了就吃一点,您太瘦了,要多吃点。”褚郁低头看布包,脸上堆起惊喜:“玛莎,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动作流畅地把布包揣进兜,动作快得玛莎都没看清。
再补一刀:“那我先去干活,舞裙的事就拜托你了!”说罢风一样撤退。
看着褚郁“欢快”的背影,玛莎抱着灰布卷在门口杵了好几秒,才默默关上门。
告别玛莎,褚郁发现今天副本格外“闲”,继母莫瑞甘夫人忙于筹备舞会,塑料姐妹花也专注于她们的宫廷礼仪课程,连管家威廉都少见地没有来厨房巡视找茬。
天赐良机,她没回厨房,放慢脚步,像只废土潜行蜥蜴,避开人流量大的路径,沿着铺着厚地毯的豪华走廊移动。
走廊两侧,镶着华丽金框的人物肖像画沉默列队。画作笔触细腻,色彩历经岁月仍显浓郁,描绘的多是身着不同时代华服的女性。
她们或端坐,或伫立,姿态优雅,神情带着贵族特有的疏离与矜持。
褚郁的目光扫过这一排排“体面”,初看只觉得有点怪,一个显赫家族,墙上挂的怎么几乎清一色是女眷?毕竟一个显赫家族通常会有历代男性祖先的画像。
记录者的强迫症开始发作。她停下脚步,从头细看,目光像探针,一寸寸扫过那些精心描绘的脸庞。
这一次,她看得更慢,更专注。违和感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心头。是细节。问题出在那些本该遗传延续的特征上。
她的目光锁定在一组“母女”:左侧,祖母辈肖像,高耸的眉骨,深邃如刀刻的眼窝,下颌线棱角分明。右侧,标注为其“女儿”的画像,却是饱满的苹果肌,小巧圆润的鼻尖,下颌线流畅柔和得像鹅卵石。两幅画之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骨骼遗传密码。
再看另一组“母女”:母亲是典型的狭长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凌厉;而她的“女儿”却生着一双圆眼,眼神温顺懵懂,眉眼间距也宽了许多。
褚郁脚步拖慢,她回溯着肖像年代和标注关系,对照着画中人实际的五官细节:鼻梁的弧度、嘴唇的厚度、下巴的形状、耳朵的轮廓、甚至发际线的走向……
没有连贯性,不像一个真实血脉传承的家族谱系图,后代或多或少总能找到与先祖相似的神韵或特征。
这里更像是……将一群毫无血缘关系的美丽女性肖像,按照某种年代顺序或家族地位,生硬地排列在一起,挂上“母亲”、“祖母”、“曾祖母”的标签。
这些画像中的人物,彼此之间在容貌上找不到任何可靠的遗传联系,就像是随意挑选的、不同血统的模特,这个所谓的“显赫家族”,其历史根基,可能远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牢固,甚至……可能是虚构的,或者,核心的传承方式,根本与寻常的血脉遗传无关?
走廊里死寂一片,厚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褚郁自己清晰的心跳,在空旷中咚咚作响。
褚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冰冷的理智重新接管大脑。她调出意识中的【规则手札】,指尖微动,光洁的页面上浮现出新的字迹:
【观察节点四:家族肖像画廊】
【现象:人物容貌特征(眉骨、眼型、鼻梁、唇形、下颌线、耳廓、发际线)缺乏代际遗传连贯性,图谱关系与生理特征严重矛盾。】
【推论:画廊非真实血统传承记录。画像人物疑似为符合时代审美的独立个体拼凑,属于人为构建的“家族”视觉符号。】
【疑问:莫瑞甘家族根基?真实传承方式?画像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