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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第2页)

“舅父!”王尚仪抓住李渊手肘,千叮万嘱,”无论陛下给出多么苛刻的条件,只要还不危及身家性命,务必毫不犹豫地全盘应承下来以图后事……”

李渊无奈点头:“那是自然,为我通报吧。”

太极宫偏殿一角,杨广箕踞而坐,逗弄着新进贡的孔雀。李渊长揖不起。半空悬着的金累丝香囊外壁氤氲着一团青烟,皇帝的脸就在这缭绕的青烟中若隐若现。

杨广手持卷轴,慵懒地打着拍子:“‘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可惜薛玄卿再也不能与朕唱和了,可叹,可叹啊。嗯,‘张四维而临万宇,侔三皇而并五帝’——此亦为朕平生之志,可惜这傲气冲天的醋大偏要致美先朝看清朕,实是可恶!”

李渊伏地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

杨广故作惊喜:“叔德来了!”他收拢起薛道衡的诗文与他对自己的满腹抱怨,两眼惺忪地近身:“快快快免礼,你我兄弟许久不见,你对朕越发生分了,真让朕心中酸涩。”

李渊道:“陛下西巡之时,臣抱恙不得从幸,无法目睹陛下威仪;东征之时,恨不得为陛下牵马执蹬,做一阵前先锋,可叹督粮职责在身,不能亲奉圣驾,实是抱憾终身。”

杨广揉着萎靡的面庞道:“为玄感之事,我不得不亲自回西京查办这些悖逆之臣。大兴真是个散发着腐臭的地方……太极宫、大兴善寺、玄都观、曲江、仁寿宫都充斥着这股令朕作呕的味道……对,仁寿宫,仁寿宫……”

他突然激动地抓住香囊,拼命摇晃着。“无论焚烧多少安息香都无法驱散这股腐尸般的恶臭!”

他咆哮着,狂躁不已,摇晃着他战战兢兢的表兄,“你闻到了吗?腥膻,腐烂!你闻到了吗?来人啊,将尚寝局府库中的香料全给朕找来,堆满太极宫!点燃!全都点燃!”

身边的孔雀被这尖刻的阴森的咆哮吓得长鸣一声,扑着翅膀跳到屏风之上。

李渊匍匐在杨广脚下,顿首劝解:“陛下,陛下,陛下保重龙体要紧,这感觉想来是陛下为天下操劳,鞍马劳顿所致……”

杨广缓缓坐在李渊身边,诡秘而又亲切地地说道:“叔德,朕昨晚又做噩梦了。梦中的人,都已经故去,只有——只有你还陪伴着朕……真是难得……”

李渊额上汗水滴落到猩红的地毯上,眼前闪过了贺若弼、虞庆则和薛道衡,心中想着如何恳求皇帝让他体体面面地与妻儿话别。

“陛下亲征高句丽之时,臣无时无刻不在为陛下和大隋江山祈福,感谢上苍赐给万民一位比肩尧舜禹汤的明君圣主……臣以总角之年陪伴陛下至今,虽万死亦无憾矣!”唐国公说得一片赤忱,恨不能剖心明证。

杨广俯首拍了拍表兄的后背:“此话当真?”

“臣对陛下一片丹心,天日可鉴!”

两人对视,对峙良久。杨广面露得色。李渊坚信自己又一次蒙混过关。皇帝表弟的自负战胜了直觉,战胜了真真假假的谶语。时间又一次站在来唐国公这一边。

“好。”嗜血的渴望暂时收敛,奢靡的贪欲开始滋长。“朕在大兴时,总觉得自己会一天天衰朽下去。现下朕打算取道洛阳,然后巡幸塞北以张天威。之后用事于辽东,让牙尖嘴利搬弄是非之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张四维而临万宇,侔三皇而并五帝’的一代雄主。至于你,择日前往陇右慰抚豪右,为朕分忧。总之,你告诉那些大族,玄感之事过去了,只要今日起竭诚尽忠,皇帝便既往不咎……”

“臣定当殚精竭虑,万死不辞!”李渊几乎喜极而泣,竭尽全力叩谢圣恩。

“只是朕这里还有一件为难的要紧事情须得叔德相助。”杨广又开始矫情地试探。

“但得陛下一言,虽千万人吾往矣!”李渊也以同样的造作回应表弟。

“你呀,不要把朕所嘱之事想得那么骇人听闻嘛!我即将前往东都,宫廷宴饮、游猎之时年轻人多才热闹有趣……我听闻叔德次子擅长骑射又能言善辩,心中很是喜欢,于是想将他带在身边,令他从幸东都及塞北,一来彰显我对唐公荣宠,二来方便你我交通,三来也希望他眼界开阔将来成为国朝栋梁之才……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事态果真如外甥女所料!皇帝的眼线果然对他家中情况了如指掌,将自己的最爱的儿子扣在身边来要挟他安心讨贼,确实老到又不着形迹。他在脑中挨个儿排查谁给皇帝出的馊主意——裴蕴,他会直接罗织罪名;裴矩,他忙着西域事务;虞世基,他没这胆子;宇文化及,他没这脑子……

李渊把所有狎客佞臣的行事风格在心中转了一圈却毫无头绪,心中默念:“莫非这是皇帝自己的主意?那是再糟糕没有了。”

他只觉得自己和儿子都凶多吉少,不禁锁眉,俯首道:“只是犬子他……”念及一家老小及关中河东亲眷,他终于狠心改口道,“犬子向来顽劣,今得陛下拔擢,实是三生有幸!臣安敢不奉陛下口谕!”

“我见见自家小亲戚而已,说什么幸不幸的?我记得这孩子小时候,我还在母亲文献皇后处见过他。对了,你家二郎名唤作什么来着?”

“世民。”

“哪两个字!”

李渊内心承认这个名字带着一点与自己身份不太匹配的野心,但是也不算太过张扬。但是他还是把“济世安民”的初心给吞回喉咙口。

现在的他比杨广本人更加厌烦诸如“日月照龙舟,淮南逆水流,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之类的民谣。每次在朝堂上听到同僚们谈及“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他都恨不得捂住对方的嘴。

此刻,他只想尽量让皇帝从猜忌中舒缓过来,用毕生急智去圆一个谎:“是《晏子春秋》里的话:‘婴则齐之世民也,不维其行,不识其过,不能自立也。’陛下也许曾听臣僚们笑话臣,自从长子出生后,又连生五女,迟迟等不到第二个儿子。等到了这个孩子,又有新的忧虑。次子无法袭爵,臣又实在宠爱他,便一直妄想着这孩子成为齐相晏婴一般的宰执,这名字确实有些惹人耻笑了。”

杨广也被这一番看似实在的剖析逗乐了:“你这阿婆面不但长得像阿婆,就连心思也这么婆婆妈妈!哈哈,不过父母的舐犊之情不该被耻笑。嗯,不维其行,不识其过,不能自立也。这句话朕是说不出的喜欢。这样吧,让这孩子先当个库直,好生准备,随朕同去东都。一路上给皇子皇孙们做个伴也好……我也倦了,细枝末节就让云定兴、宇文化及再与叔德详说。”说罢摆手示意李渊离开。

一路急趋的李渊险些撞倒了尚寝局捧着各色香料和香囊盒前来的女史。

“又有皇亲国戚多活了一天?这次是谁虎口脱身?”心直口快的年轻女史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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