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
赵位跟在云缘身边的第一年。在崖州过年时,云缘罕见铁公鸡拔了毛般地割回一块猪肉扔给赵位。
赵位正在研究云缘给他刨出的书,里头除了自小在宫中藏书中所见的治世经学,纵横权谋之书外,还有一部分武功典籍,操剑之术的手写功法,大多是了了几笔略谈心得启发。但结合着让赵位眼里一看,心里一过,脑中一进,神魂交融,这位天资聪颖的太子殿下便瞬间心领神会。
赵位看得入了迷。
云缘不声不响出去一遭,回来后天色已暗,饥肠辘辘就盼这么一顿肉。未曾想赵位仍旧是她出去怎么样,她回来还怎么样。
她就站在院中,看赵位何时发现她。哪想少年根本就不抬头。
云缘脑袋突突,走上前去拿下赵位正在看的书,道:
“我饿了。”
赵位这才如梦初醒,看天色渐黑,也便进灶台忙活一阵,待做好后自己又浅浅几口,洗完碗后再抱着书看。
云缘叹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又不知从哪搞出一把木剑扔给赵位。临走前,幽幽地说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便出去了。
自此三日,赵位没见过云缘。
他抱着一把木剑艰难挥动,跟着盛宣帝的他儿时也练过剑,可已然时间久远,年代无从考据,加之这些年来一路颠沛流离,逃窜无度,能活命下来都是问题。更别说练剑,除了自小一直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独有剑术渐渐被耽搁下来。
一连练了三日,不得章法,不入窍门,不知何为。
他挥着剑的最后一天,意识与力量之间的斗智斗勇,终是落了下风。云缘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赵位坐在茅屋院中的凉亭里撑着下巴发呆。
她略微挑眉,嘴角压着一抹笑,显然料到了这么一幕。
赵位见云缘回来,站起身来,接过她手上装着瓜果蔬菜的篮子就进了灶台。
噼里啪啦忙活一阵后,将饭菜端到云缘跟前,长出一口气。
心里想,还是做饭容易些。
看着云缘用完膳,赵位洗了碗,便跟在云缘身边,云缘在做一块木雕,雕的老鹰略见雏形。赵位坐在一旁看,看她手上的鹰,也看她。
云缘眉目淡淡,手上动作不停,明知故问:“为何不练剑了?”
赵位老实道:“练了三日,不得章法。”
云缘便也不问了。撩起衣袖,吹了吹手上的木头屑子。
赵位坐了半天,又起身,重新拿起放在桌案的木剑。寻常木剑再费力些,也不过三四成力,这柄剑却比他提兄长的青铜剑还要重些。这么他想着又多看了剑身几眼。
剑身打磨了面,反透着一些木质特有的色泽,一道道千曲百折的条纹仿似不同地方汇聚而来的河流。色泽,质地,纹路让从小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太子也不仅挑眉。
云缘还在雕鹰。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书中字字句句所述早已了然于心的太子,想试着挥舞出来一套,却仍旧软绵绵的力道。
他听见哼哧一声,一抬头,见到云缘坐着的地方,一只木鹰早已成型,就那么张着翅膀,眼珠子漆黑地鼓溜转,正看着自己。
云缘轻哼一声,不加掩饰地说:“我瞧了这么多耍剑的,唯独你,比舞剑的还要娇气。”
赵位也不恼,只是抓紧了剑,又用着剑谱的招式去比划。
云缘站起身来,进了茅屋,睡觉去了。半夜醒来时出来了一回,院内寂静无声,院中木柱旁靠着一柄木剑。她环视四周,并不在院内。又看着一片漆黑的后山,咂摸了一下,幽幽叹道:“还不算太蠢。”随即打个哈欠又进去睡觉。
赵位白日连着砍了数月后山的树,直到夜间挥舞木剑到运用自如,方才罢了。
云缘这段时日又无影无踪,不知跑到何处去忙活了。赵位将砍着的木头抱着去了滩头,换取银两。滩上管事的瞧见这十四五岁的少郎日日来又身负奇力,说服赵位留下搬些货物。
赵位一想不知云缘何时回来,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