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温昭。
祁慕握着黑色麦克风架,银发被顶光染成霜色,眼角泪痣泛着冷冽的光,声线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这位女士,你觉得他们是善良天使,还是贩卖希望的骗子?”
工作人员小跑着递来话筒,温昭接过时指尖触到残留的余温。
她轻笑了一声,梨涡在脸颊上旋出温柔陷阱:“您说他们是骗子?那我倒想问问,当您在台上说‘生活总会好起来’时,算不算在给观众兜售精神止痛药?”
“您见过止痛泵开到最大剂量时的病房吗?监测仪的警报声里,有人数着窗外最后几片落叶,就为了等女儿从国外赶回来见最后一面。”话筒将她清润的嗓音传遍全场,“每句‘会好起来的’,都是让他们相信,哪怕只剩最后一天,也值得被温柔以待。”
那张本该浸着江南烟雨的温婉面容,此刻却似淬了盛夏骄阳的光焰。眼睛微挑时,眼尾的弧度不再是春水含情,倒像两簇野火。
祁慕的银发随着偏头的动作晃了晃。
他突然低笑出声:“所以你觉得,用童话故事麻醉病人,比让他们直面现实更高尚?”
他尾音危险地上挑。
“这周三中午,"他漫不经心地继续说,眉梢挂着三分讥诮,"我在医院看见个小护士,正给一个垂危的老人读《小王子》。我想问问,明知道对方即将死去,这种无意义的表演给谁看?”
温昭瞳孔骤然紧缩。
前几天?
她突然想到大前天的中午——那个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奇奇怪怪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
所以他是认出了她,才故意叫的?
温昭垂眸,再抬眼时,唇角梨涡轻漾,声线却如薄霜:“原来祁老师也会去医院啊。您当然不会懂。那位昏迷的张奶奶,每次听《小王子》时心率都会平稳10个点。”她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而她这周五刚去世。当她女儿在病床边哭到晕厥时,是您口中的表演让她相信,妈妈最后时刻听见了最爱的那句‘正因为你在你的玫瑰上花费了很多时间,你的玫瑰才变得如此重要’。”
她抬起头,眼尾泛起薄红:“倒是某些站在聚光灯下自以为‘人间清醒’的人,把垂死之人最后的体面碾碎成段子,这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傲慢。”
“……”
剧场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窸窣声。
毕竟谁能想到,向来舌绽莲花的“毒舌笑匠”,此刻竟被怼得哑口无言。
凝滞的空气里,唯有两人无声对峙。
祁慕银发下的脸紧绷如弦,眉峰凛冽,幽暗的眼底藏着波涛。而温昭却自若垂眸整理衣角的动作却带着医者特有的从容。
两人之间的低气压直到工作人员说“中场休息”才渐渐消散。
祁慕率先离开去了后台。
助理抱着保温杯小跑着追上来,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慕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怼评委怼观众都游刃有余,怎么被个小姑娘……”
他停下脚步,冰冷的眼眸看向他,话音戛然而止:“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
他松了松领口继续说:“他们做的这些不过都是无用功,救不了人,只能感动自己!”
助理的手机突然间疯狂震动。
热搜榜上#祁慕怼临终关怀师的词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完了完了!”他手指发抖地划着屏幕,“已经有营销号把现场视频剪成九宫格了!公关部今晚怕是要通宵……”
祁慕烦躁地将台本揉成一团。
掀开幕布时,二排中央那两个座位早已空空如也,只剩扶手上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中场休息后,林晚就拉着温昭往剧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