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斑驳,一缕洒到日晷上。晷针的影子落在正下方,正午时分,人间闪耀着太阳。
十几岁就从农村走出来当工人的陈成山,今年四十九,从小种地,后来进了机械厂,以前也是出过大力的人,看着像五十多岁的,内心却极为骄傲。
四十八岁的方爱丽看着也就四十岁,几个孩子都是挑她的优点长的。
从嫁进来当家作主二十九年,是陈奶奶最恼恨的人,婆婆的款儿一天没摆过。
此刻两个人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过人。
看他们不讲话,陈雁珺接着问:“爹妈也是这个意思呗,工作能找一个月,也能找十年,找一辈子,只要你们说我就得信,一直找不到,我就一直在乡下等着?还得对你们感恩戴德,不然就是我狼心狗肺?”
“就像你们从我和二哥没毕业的时候就说给我们托关系找工作了,至于到底找没找,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父母尽力了!”
陈老二红着一双眼,“爹妈,你们今天和我说句实话,你们找了吗,真的找没找?”
陈母:“找了,找了!”
陈老四:“找的谁?你们说呀,怎么不说了呢?为什么不敢说?”
陈父看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说:“为人父母不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等你们生儿育女就能理解父母了。”
他一说话就会给人挖坑,大杂院的人都被他带跑了。
陈雁珺及时拉回来,“爹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有孩子了,要是不能一碗水端平就要用欺骗隐瞒的方式对待他们是吗,而且孩子被骗了还要理解父母是多么用心的千方百计骗他们的,对吧?”
陈母:“你闭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呢?”
她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瞧着安安静静的,其实心眼子最多的就是她,几个儿子加起来,心眼子都没有她多。
陈老四:“你们做得出还不让人家说嘛?什么道理啊?”
陈老二:“从来就没有找工作的事,都是骗我们的,你们不想给找工作你说啊,我就报名下乡了,为什么要让雁珺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去大西北支援边疆,你们是要她的命啊!”
赵婶子被阳光晒得有点困了,听到这一个激灵,“支援边疆,雁珺的小身板,你们真舍得啊?是你们亲生的吗?”
冯姨:“怪不得老二、老四都气的不行呢!”
陈母吼道:“冤孽冤孽啊,我就不应该生你,你是想要逼死我和你爹啊!”
“妈,留点力气,一会再喊,有的是时间让你说。”
陈雁珺又继续道:“重男轻女咱们今天就不说了,一样的孩子你都得上秤给我们秤秤斤两,谁有用谁没用、谁能有出息、谁能给你们养老,你们得权衡,有用的你们牢牢把握在手里,没用的就让她滚蛋,对吧爹妈,我没有冤枉你们吧?以后不要再说自己公平、男女平等一视同仁你们也不配谈。”
陈母气地又喊又叫:“陈雁珺闭嘴,闭嘴”,陈父楞着,烟卷烫到手心一哆嗦。
炕上的陈老大、廖美凤紧紧闭上嘴巴,一句话不说。
两个孩子自己玩自己的,三岁的大宝眼睛瞪的像玻璃珠,看着奶奶像疯子,默默远离了。
陈母:“你真是无父无母的东西,生下来就该把你溺死,我就不应该留下你,哪还有今天呢?”
陈老四简直不认识他妈了,她怎么能说出来这么恶毒的话呢?不是说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吗?
陈老二想通了,“你们早就打算让雁珺下乡了,只是我们几个不同意,你们才特意编的谎话,用找工作拖延时间骗我们,我是自己愿意下乡的,为什么,为什么呀?”
陈母:“你以为乡下好待呢,你脑袋一热说下乡就下乡,再想回来就难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落地摔八瓣,你爷奶大伯在乡下过什么日子你不是没见过啊,儿子?”
陈父弹掉烟灰,“雁珺,千错万错都是爹妈的错,爹妈没能耐,爹妈对不起你,爹妈愧对你,你少说两句,别气坏了你妈,当年怀你们两个龙凤胎的时候,你妈遭了不少罪,为了你妈的身体,咱们不说了!”
他妈蛇蝎心肠,他爹道貌岸然、虚伪至极,陈老四为自己感到悲哀,“爹,你真会装,装得可真像,哈哈哈哈哈。”
陈母:“疯了疯了,都疯了,都让你带疯了。”她觉得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陈雁珺,都是她带坏了几个儿子。
阳光爬进木窗,在南炕上泼到陈雁珺无袖的碎花衬衫上,半开的领口还能看到白色背心儿的领边儿。
冯姨心疼地看了看她,这孩子太可怜了。
墙根下二院的彭少英媳妇说:“我听说以前生陈老二的时候,陈老大就不让,是不是因为老大啊,他们两口子对几个小的都不好。”
三院的赵树林四十来岁,对这件事知道得更清楚,“老大比老二大十岁,陈老二今年才十八,前十年老陈家就一个陈老大,啥好的都可着他来,你们没看他长得又高又胖吗,啥年头啊,你见过几个人腰那么粗?得有一百六十斤。”
陈母在屋里喊:“赵树林你给我闭嘴,我们家事儿你知道啥啊?”
赵树林也犟,“别的我不知道,就这件事我肯定知道,那年你们家老大都十三了,把才三岁的老二领到运河边上了,差一点就给推进去淹死了,方爱丽,你敢说没有这么回事儿?”
大家议论声一片。
赵树林又说:“你们两口子跟你们家老大保证对他最好,从那以后,你们家老二再也不和哥哥出去玩了,后来生了这几个小的,你们家老二都不让他们出去,不就怕你们家老大再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