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虽穿着普通的粗质劲装,但剑鞘上的宝石绝非凡品,这个盘扣的编织手艺又与她妆匣中的那个过于相似,像是同个工匠所做。
林枝意唇角微抿,眼神在摇曳的烛光下忽明忽暗,她慢慢拿出木箱里的醋瓶洗净双手后,动作轻缓地解开男子粘血的剑带扣,仔细查看这枚织金缠绕的盘扣,应该是与她的一样,都是出自诰金通元剑坊的手艺,只有他家能做得出这类双色硬花的盘结。
她小心地将它置于一旁的梨花木凳上。思斟片刻后,她弯下身瞧了床上依旧紧闭着双眸的男人一眼,拎起桌上的药箱,轻轻阖上房门,烛火摇曳下,床上的男人睫毛微微颤动。
林枝意踏进前院小声吩咐着正准备将草药入酒的少年:“空青,拿点筋骨草和麻布去给后院第三间厢房的人包扎一下。”
空青没有片刻迟疑地道:“是!师父。”他放下手上装草药的竹筐,转身进了药库,拿着药盘就奔去后院了。
春芳姐正巧从前院走来,望着空青匆忙的背影,满脸疑惑地问道:“枝意啊,这孩子匆匆忙忙地去做甚了?”
林枝意担心春芳姐会对来路不明的人有所顾虑,故意撇开话题,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春芳姐,今日璇玑阁怎么这么冷清啊?平常的那些老客呢?”
春芳姐一听,扇着圆扇坐到石凳上,没好气地说道:“一群好色的,都去隔壁花坊看新来的那个苏柔儿了呀!”
她伸手抚着脸上的细纹,继续道:“咱这就我一个半老徐娘,一个半大丫头在前头揽客,就算这酒再好喝,哪有人家婀娜多姿的舞蹈下酒呀。”
林枝意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心中暗道原来刚刚的喧闹声是花涧坊传来的,她还以为今天诸事不宜起码璇玑阁生意兴隆呢。
她嘿嘿一笑,说道:“那改日咱俩也偷偷去瞧瞧个热闹!”
她刚准备抬脚开溜就被春芳姐一把拽住问道:“从实招来,你又憋了什么坏事?你一心虚便是这个表情!”
几番盘问下,林枝意实在是拗不过她,就将刚刚今日所发生之事全都告诉了她。
春芳姐担忧地看着林枝意道:“这刘全富真是欺人太甚,明日我就偷偷找几个泼皮无赖去他府前闹事。”
她看了眼后院亮着的厢房,接着说道:“还有后院那男人来历不明实在危险,万一暴露你的身份,不若你就将他关在厢房中,待他伤养好了让空青用马车直接丢出城去!”
林枝意表情微微一怔,没想到春芳姐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想必都是为她着想。这璇玑阁中的几人虽只有春芳姐知道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但其他人也都是她救治或收留的苦命人虽知道她东家的身份却从未传出去半分,如今那男人就在后院中,她定是要处理好这事,不能给璇玑阁众人带来任何麻烦。
林枝意道:“不可,他应该观察许久了,知道我住在这,还是会找回来的,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跟他谈判,若是不能只好。。。”
她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些年她虽一直迫切地知晓真相,但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算得上是问心无愧。
春芳姐走到她背后,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肩上的手微微颤动但是她仍然语气镇定地说:“枝意,春芳姐年纪也大了,你若是。。。”
林枝意听言转头看着她,鼻子微微一酸,眼眸湿润地眨了眨,轻拍着肩上的手喃喃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空青的进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他上前禀报道:“师父,那公子已经苏醒过来了,肩上的伤没伤到筋脉已经无碍了。”
林枝意前两日也只叫空青去给男人换药,她忙着改良蛇缠藤呢,上回看来药效还差些火候。
直到第三日,天刚蒙蒙亮,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小巷,璇玑阁的烟筒冒出屡屡白烟。
林枝意到后厨取了些吃食,拎着食盒快步走去了后院厢房,先是靠在窗檐上听了听,没什么动静,才抬手敲了敲屋门。
里面的人似是还没转醒,好一会才弱弱地开口搭了声。
“请进。”
林枝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推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今日她穿了袭缥碧色的儒衫,衬的她面庞白皙,一双杏眼下高挑的鼻梁倒是给这个偏秀气的脸庞添了几分英气。
水白绦带垂挂在腰两侧,随着她的走动悠悠晃着。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梨花木桌上,抬手打开木盖端出了碗清淡的粥食和几个爽口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