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这天下人皆无家可归吗?要让幼童无父无母孤苦伶仃长大吗?”
黎雁回没应声,盯着眼前这人看了半晌。
忽的转身走到孔天允面前:“在下黎雁回,方才情况危急实在冒犯。”他欠了欠身,又问:“二位在此地藏身数日,是靠何物充饥果腹,可有止血补血的药草?”
祝无梦闻言楞在原地,黎雁回头也不回的开口:“要救人也好得稍做歇息。”
她原本懊恼至极,想着若是没同这人捆命,自己想救便出手了。可人家也没说错,她现在这命已经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救他。
不过她此刻也欢喜着,那人叽里咕噜说的一大通,也的确提点了她。
她端着孔天允递来的一小碗米汤,猛的一口干完。
开口语速快得像豆子落地噼里啪啦:“那虫母吃老树根,吃灵气,不停在生长。若不尽快剔除,待它将树根啃食干净,别说你渝州了,怕是整个天下都逃不了。”
她又拿出那个蛊盅,看向黎雁回,“我知道你怕,我又不傻。我想到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放虫子引路定位是我五岁就学的小本事,不伤己半毫。清理这污秽杂碎呢,又不一定要用心血。我解法多的是,比如——找个上好的引子代替我的虫母!”她语气便得轻快起来。
黎雁回轻咳一声,不久前沉入眼底的沧桑早已散去。他问:“引子?”
“嗯,”祝无梦点点头,“找到比那老树根更有‘灵气’的引子,将虫母引诱出来,再骗回我的蛊盅里。”
适才她想起自己替黎雁回治病时,便是将蛊虫放在他伤口旁吮吸,那伤口里的剑毒受虫母“蛊惑”,自会从皮肉血脉里钻出,然后被虫母吞噬干净。
而自己那“引虫香”亦是类似的功效,不过这古树下的虫母,不会被这些雕虫小计蛊惑,那便去寻不一般的“引子”。
“那……什么东西能做引子?”孔天允挠挠头,“姑娘请讲,我这便去寻!”
“你确定地下只有一只?”黎雁回满脑子是那日石隙里,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翻涌滚动的画面。
她当然不太确定,但应该差不了太多。
“那是自然!”她答。
虫母从来以血为食,有的常常舔舐剧毒为生。因而,最好的“引子”,当是充满剧毒的鲜血。
她道:“引子也不难找,满寨子的人如今都已深重剧毒,只是不知哪里中毒最深……”
“湖边。”黎雁回斜靠在老树下,单手把玩着佩剑,漫不经心开口。
……
不多时,孔天允皱着脸双手捧着一块破了的簸箕快步走来,上头盖着快破布,苍蝇蚊虫环绕四周。
“诶呀,我……呕……”孔天允将那簸箕往地上一垛,仓皇逃到黎雁回身后。
祝无梦掀开那破布,低声念:“对不住了,我定尽力将这儿复原,让你们好安息。”
话落,她又打开蛊盅,将自己自己的虫母方置簸箕里,右手藏在宽大的袖子下,食指拇指摸出银针,迅速扎进指尖。
黎雁回在一旁皱起眉梢,却未出声阻止。
又见祝无梦低语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古调,握着小竹笛吹了起来。这次的笛声不同上次那般悠扬,黎雁回和孔天允听着直觉汗毛直立。
树下的泥土果然开始松动,像有只巨蛇在地下翻滚。祝无梦低声喝到:“离远点,捂住口鼻!”
一只拳头大小的、布满粘稠褐色液体的黑色巨虫从地下破土而出!祝无梦猛地举起竹笛,这次的笛音变得短促、尖锐,充满肃杀。
顷刻间,那虫子爬上簸箕里那块腐烂的的能见到骨头的小腿肉。下一秒,那巨虫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祝无梦笛声未停,她转头示意,黎雁回弯下腰,大树旁池塘底下的黑色甲虫全都没了生气,他微微勾起嘴角点头。
几人身旁的树轰隆倒下,这才见到那树根被啃食得几乎所剩无几。
祝无梦眼睛一下亮起来,“成了!”她吐出一口浊气,只感觉浑身乏力,背上布满冷汗。
黎雁回眼神落在她微有薄汗却异常明亮的脸庞,正欲开口。
一旁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的孔天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他动作太猛,尘土都扬起来一点。他直挺挺地对着两人,声音洪亮,带着十二分的真诚和迫切:
“黎大侠!仙……仙姑!”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祝无梦,临时抓了个自认为最厉害的,“大恩大德,老孔记心里了!我……我不求别的,就想跟你们一道走!”
生怕被拒绝似的,他语速极快,“这寨子……不,这地方是真活不下去了!只求二位带上小的,我能当马前卒!扛刀开路、生火做饭、砍柴跑腿都行!只要管口吃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黎雁回,声音压低,充满了敬畏和对未知的向往,“你们……您二位一看就不是凡人!我孔天允对天发誓,绝不添乱,绝不告密,有违此誓,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