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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第2页)

范夫子经过他的时候,命他下学后去斋舍找他,讲诗时也只字未提他的诗作。下学后,周围同窗纷纷来观,却见纸上只有短短一句,于是面面相觑。

“谢兄今日身体不适吧?”一位同窗呵呵一笑,打了个圆场。

谢闻抬起头,见桌前的邹晏似是因倒着看字,反复辨认才读完这句,随后,那双他上午注视过的相似的眸子投来了些许好奇之色。

仿佛被冰冷的溪水浸透,谢闻一下子从杌凳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到了斋舍,谢闻以为夫子要斥责他一番,此时距离解试不足三月,诗文显露他心绪不平,未料范夫子只是将他的诗收走,随后将一张请帖放到了桌上。

“三日后旬假,平山堂请了大儒讲学,拿着这请帖赴宴去吧。”范夫子说。

后来,在平山堂,他得了如今的参知政事孙向愚的垂青,拜其为师,再不受谭家所胁。只不过当时新党势薄,孙向愚令他即刻返回房州,谢闻不解,问:“房州并没有解额,孙师这是何意?”

孙向愚并不言明,但谢闻知道自己已然走投无路,与母亲、舅父商议以后,回到了房州,潜心读书,静待机缘。

五年后,新帝继位,令各州学生徒满两百人处增解额三人,房州这样的流放州降为八十人的标准,如此,谢闻虽迟了数年才得以参加解试,但确也像广陵书院的夫子所言,在两年内一路高中解元、省元,殿试时再被钦点为状元,成了名副其实的“谢三元”。

只不过,当年那位言说他有三元之才,在他将入死局时为他谋求生路的范夫子,却因他悲愤时写下的那句“姚黄艳先谢,楸枰劫子多”被劾奏谤讥朝廷。

当时在位的是新帝的父亲光宗,新党宰相利用新政处处掣肘世家,遭旧党反扑,最终以光宗妥协,贬谪推行新政的官员为结局。

光宗崩逝同年,旧党扶持光宗六子继位,为显宗,即新帝的兄长。显宗身子羸弱,朝廷终日被旧党把持,为了扑灭新党最后的火苗,旧党趁机抓住了这句诗文来打击蛰伏的新党势力。

姚黄艳先谢,楸枰劫子多,姚黄乃牡丹头名,最为华贵,“先谢”二字即是含沙射影官家沉疴。至于楸枰劫子,则是指棋盘上的劫争,意指朝廷不顾党争,鱼肉百姓。

便是七拐八绕,也要用一句诗文定罪,如此成了世宗在位时的“广陵书院案”,牵连新党塾师学子诸多,唯有早早离开扬州又被谭氏毁了历纸的谢闻躲过一劫。

当“广陵书院案”传至闭塞的房州时,被定罪为诗稿作者的范夫子,已经瘐死在流放岭南的路上了。

数年后,谢闻跪在地上询问孙向愚,为何范夫子被定为诗稿作者,堂上作诗的他却被隐去了。

“为师不妨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谢闻只觉老师的声音如山间晚钟,带着一丝苍凉:“恩荫制度让那些世家大族源源不断参与荫补,此乃冗官;自太祖年至今,禁军翻了四倍有余,此乃冗兵;数次败仗,使得朝廷向坚辽、晖夏两国年供岁币五十万两,此乃冗费。若再不寻求变法,大兆……国祚难恒。光宗在位时,不是不想改革,但结局是什么?新政废止,无数官员被罢朝。先帝继位后,旧党急需一个惩治新党的口子,而范俞,为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

“所以……范夫子只是个弃子?”谢闻颤着声问。

孙向愚并未否认,只说:“他说他能当你半师,此生无憾。”

谢闻将头趴得更低了些。

孙向愚走上前,左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叹了口气,说:“知远,这就是你要走的路。这条路很长,很孤独,随时都会有人离开,无论是为师,还是范夫子,亦或是你,在大局面前,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谢闻抬袖擦去面上的泪痕,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说:“师父,那诗又是如何流传入京的?”

孙向愚沉默半晌,为他解惑:原是有位稚子,为她在广陵书院附学的兄长誊录书卷。后来稚子返京,家中的法书师在检查她课业时偶然发现了这首诗,当做投名状呈递给了当时旧党把控、专举谏之事的提举学事司。

听孙向愚说完,谢闻脑海中如惊雷般炸响。

惶恐、愤怒、懊悔,以及一丝令他羞愧的不可置信,齐齐涌上心头。

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知道是何人所为,但他不知她姓甚名谁,哪家所出。

方才师父描述稚子返京,而非回到延州,如此,她那兄长“邹晏”恐怕是个持化名下扬州的王孙子弟。

尽管他心里清楚,无论是那位高门大户的法书师,还是提举学事司的学官,亦或是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的旧党,都要比她和她兄长可恨,但不知为何,谢闻此刻迫切需要知道亲笔抄传他诗稿之人是谁。

于是,他咬牙道:“稚子何人?”

他说完,在记忆中努力搜寻起她的模样。

此去经年,少女的面庞已然模糊,只有一双仿若一汪沉渊碧水的眸子,泛着点点寒星,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上齿狠咬着唇带来的疼痛让他保持着理智,终于,谢闻等来了师父孙向愚的回答。

“你可知……观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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