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李羡还坐在原位,正闲适地摸着膝上的猫,见凌风回来,明知故问:“事情办完了?”
凌风面带踌躇,“人是教训了,不过……”
李羡顺猫头的手一顿,抬眼,“不过什么?”
“不过还撞上了另一个揍卫滋的人,”凌风解释道,“下手很狠,但没练过什么功夫,应该是市井无赖之流。这种人,收点钱,什么事都干。属下觉得蹊跷,就把打人的人绑了,审问了一下。他说雇他的是个女人,叫他往死里打。”
“他把卫滋打死了?”李羡并不关心卫滋的死活,关键是不要死在这件事上,不然很多事不好善后。
“那倒没有,”凌风摇头,“殿下交代不要重伤,所以属下拦了一下。”
当时的情况,混乱中带着一丝荒唐。那个泼皮无赖啪一下给卫滋蒙了个麻袋,一通拳脚招呼,见蒙面的凌风还打了个招呼:“哥们儿也是收钱办事的?还怪谨慎的。”
和他素面朝天比起来,凌风又是面巾又是头巾的,从头黑到尾,确实当得起一句“谨慎”。自己分明也是来打人的,到头来似变成救人的了。
凌风想到此节,哭笑不得,道:“属下当时正好遇到京兆府巡逻的官兵,就提醒他们前头有人打架。卫滋已因寻衅滋事被带去京兆府。”
这算李羡吩咐之外的事。
李羡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道:“既然把人送进去了,就多关几天吧。去江南前,你记得去京兆府关心关心后续。”
凌风了然点头,请示道:“属下把打人的人蒙眼带回来了。殿下想怎么处置?”
“咱们也是打人的人,”李羡提醒道,拍了拍猫屁股,把猫从腿上赶下去,“照苏清方给他的钱再给他一份,打发他远走高飞,永不许再踏足京城。”
“是苏姑娘?不会吧,苏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凌风不是没有联想过,只是觉得苏姑娘不像是会用这种阴暗手段的人。
李羡拈着身上的猫毛,嘴角微挑,颇有揶揄之色,“都纵火了,还文弱?”
难怪在车上一副冷峻表情,大抵那时就在谋划报仇雪恨了。
***
卫府大门。
卫源一只脚才踏进门槛,一人花蝴蝶一样扑上来,口中呼着卫源的表字,面上涕泗横流,哭天抢地:“终明,你要救救你八弟啊!你八弟他被关进京兆狱了!”
正是三房刘氏。
刚被太子教训治家有失的卫源一个头两个大,斥问:“他又怎么了!”
刘氏拈着绢子拭泪,哽咽道:“八郎……八郎被人打了,鼻青脸肿的,嘴角都在流血啊。打人的人跑了,八郎反被京兆府关进了大牢!这算什么事……终明,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
卫源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京兆府办事,自有章程,我怎么救?”
“大家都是同朝为官,你去同京兆尹打个招呼,人肯定就放出来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刘氏哀哀戚戚哭求,“终明,算婶娘求你。你看在你早死的三叔的面子上……”
形容得这么具体,在求卫源之前,刘氏必是已经走过一趟,不过没把人捞出来。刘氏一个内宅妇人都知道同朝为官要给几分薄面的道理,何况是左右逢源的京兆府尹。抓住不放,必有内情。
三房这一脉,也算孤儿寡母。当家的早亡,卫滋上头本还有一个亲哥哥,也得病早逝,是故太夫人、刘氏一直很溺爱卫滋。卫源唯恐落人口实,也一直不太管他们三房的事。
本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卫源面子上得走一趟,但他今天实在憋闷,又深知其中不简单,训道:“还不是他成天在外惹是生非?他不动手京兆府会吃饱了撑的抓他?莫说京兆府要按律抓他,家里也要罚他。从即日起,卫滋月俸减半。再让我知道他流连烟花场所、为非作歹,照家法处置。”
刘氏本是来求情的,岂料反被毫不留情处置,难以置信唤道:“终明……”
卫源一眼刀过去,“婶娘没有其他事就回自己屋吧。”
打发了刘氏,卫源差小厮去京兆府打听了才知道,原是太子身边的凌风路过,见到有人打架,向经过的京兆府巡逻的卫兵仗义检举。
现今这个关头,太子和定国公针锋相对,对底下的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盯得紧。稍有差池,都有可能成为其用以攻讦对方的靶子。太子侍卫送来的案子,京兆尹哪里敢徇私。审问卫滋是和谁动的手,又含糊其辞,那就只能他一个人受着了。
——毕竟事关定国公府,卫滋岂敢透露,只怕说了更没好下场。
京兆府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卫源也别瞎掺和捞人,左右不过关几天,也算不得什么苦头。
卫源听完,长叹一口气,又吩咐道:“去把表姑娘带来。”
一个“带”字,耐人寻味。
苏清方已听说了府门外卫源动怒的事,恭恭敬敬行礼,“大表哥,你找我?”
卫源本也不是个暴脾气,经过这么一会儿,气已消些了,但脸还是冷的,质问:“清方,清明那天,是不是你推太子下水的?”
苏清方嘴角瞬间耷拉:……说好的既往不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