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后来结婚了吗?”青川君的眼神落在少女小像那双动人的眼眸上。
白云介的嘴角抖动了一下,回道:“她于婚前五日离世。”
“这。。。。。。红颜总是薄命。”
“不过你我能在婚礼上重逢,瑶琪要是泉下有知,必然十分欣慰。日后若有机会,我也想。。。。。。”
青川君忽然咳嗽了两声。
白云介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参加对方婚礼这个诺言,对此时的柳自青来说成了一种负担,遂收声。
若有机会,谁不想嫁给心爱之人呢?青川君暗自思忖。
这些年在欢场上,见过太多男人,也叫太多男人见过她腰间的那颗朱砂痣。明明当初还说,私密位置是要留给夫君看的。可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要她一次次在男人面前脱掉衣服,却得不到一个结果?
三年前,那个叫程茂中的男人出现了,他一点一点地拾起了她掉落的尊严。他们有着相同的审美、追求甚至是理想。她懂他,他亦懂她。曾几何时,他们是真心想要“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的。。。。。。
可是,别说是正妻了,她连给心爱之人作妾的资格都没有。甚至是放下尊严,金屋藏娇,都能被他的家人棒打鸳鸯。
想到这里,青川君不由发出了一声苦笑。
“自青你,没事吧?”
青川君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色有多不好看,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虽不知晓详情,但好友的坎坷情路,白云介还是能想象一二的。她试图去握好友的手,但在快要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还是忍住了。
毕竟是我嫁给了所爱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她呢?想到这里,白云介的心间忽然一阵刺痛。
“那个。”青川君轻轻碰了下白云介的肩膀,“你刚刚提到了我爹娘。。。。。。”
关于柳自青的家事,白云介是从父亲和林泊舟的讲述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柳家人丁并不兴旺,到柳自青父亲柳观棠这一脉已是单传。虽膝下只有一女,但一家三口关起门来过日子也算其乐融融。柳观棠以行医为生,尤擅正骨之术。此前林仁勋任巡游塾师时,曾因一场意外双腿重伤,几近瘫痪。幸有柳大夫及时相助,帮林仁勋恢复正常行走,林家对此十分感激。
谁知好人不长命,柳观棠惹上人命官司,蒙冤身亡。妻子徐雨贞非惠泽人士,无人帮衬,母女俩生活陷入窘境。林仁勋想起柳大夫曾称自己是极好的教书先生,又说家中小女天资聪颖,定要早早开蒙,方不辜负。为报救命之恩,林仁勋决心免费教导柳自青读书直至成年。徐雨贞亦不愿太亏欠林家,便主动来到林氏书塾帮忙,照顾学生们的生活起居。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了。。。。。。”青川君乌黑的双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儿时与白云介更亲近,如今却是林家更能接受她的流妓身份了。
“我虽没见过你父亲,但。。。。。。”白云介递来一只楠木盒子,亦是那石碑下所出。
青川君一脸疑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最上面是一只断了线的千千。
“这是,千千?”
白云介点了点头,说道:“是你父亲的遗物。”
“父亲。。。。。。”青川君先是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又缓缓拿起,贴在脸颊上,好像上面还有父亲的体温。
白云介看着眼前的青川君,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松松垮垮地戴着只艳黄的虎头帽,手里拿着只小巧玲珑的千千,那是由疼爱她的父亲亲自教会的。
良久,青川君晃过神来,拿起盒子里泛黄的书册,好奇问道:“这又是什么?”
“《杨家府演义》。”
同窗那些年,三个女孩除了要在书塾接受正统的四书五经教育外,也要跟着女性长辈习女德、修才艺。白云介母亲胡闻岫精通棋艺,孟瑶琪母亲秦沅沅长于书画,柳自青母亲徐雨贞能歌善舞,于是三个女孩互拜对方母亲为姆师,跟着学习各自擅长的部分。白家因最为宽敞明亮,也就成了首选的学习场所。
一到闲暇,三个女孩就在白家的院子里跑来跑去。字识得越多,对书的好奇心就越大。十岁上,她们不再满足于吟诵林夫子安排的内容,而是总想找些不入流之物。
白满安一家在惠泽县虽算不上什么高门显贵,但在藏书上却是数一数二。白云介夸下海口,家中书籍众多,定有未曾知晓的乾坤。
她们先是仔细翻了白满安的书房,发现全是经世学问、文章八股后大失所望,无奈把希望寄托于白云中上。日思夜盼,终于等到了他参加院试的日子,书房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