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长达两三分钟的时间,黎无回停在原地没有移动,仿佛从未料到,有一天邱一燃会主动对她敞开这部分的自己。
邱一燃没有再重复,只低着脸,轻轻摩挲黎无回的手腕。
黎无回似乎终于回过神,很安静地走过来,影子停在她的影子旁边,和她的叠在一起。
假肢也在这个时候被卸下来。
邱一燃无措地蜷了蜷手指——
黎无回立马反握住她的手。
裤管被掀起来,残肢因此暴露。
技师戴着口罩,微微低头,在她整条腿上包上一层透明的膜,又拿起笔,在她腿上画线。
邱一燃失神地盯着。
手指不由自主地掐紧。
她过度慌张,不自觉地用了力,手指都泛了白。
黎无回被她掐着手腕,却一声痛也不哼,只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另一只手很可靠地撑扶着她的背。
她让她挺直背脊,分担她的难堪,痛苦,以及沮丧。
也成为她的触角,让她不必在整个过程中,逼迫自己像一缕魂魄,游离在外,减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测量和覆膜结束。
技师取走石膏,也一圈一圈地解下缠绕在残肢上的透明膜,忙着当场去制作新的接收腔。
却忘记为邱一燃盖上裤腿。
她的残肢裸露在外。
邱一燃十分无措地放开黎无回的手,很急迫地弯腰,想要去给自己放下裤腿。
黎无回却已经先她一步。
沉默地蹲在她面前,影子缩进她的影子里。
她很仔细地给她盖上裤腿,也细细理好上面的每一丝褶皱。
就好像,那截难看丑陋的残肢,是什么需要珍藏的艺术品。
理完裤脚之后。
黎无回收回手,垂落下来在鞋边。
停顿好一会。
她才抬起脸,对邱一燃笑了笑。
室内灯光不怎么明亮,有些发暗,邱一燃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黎无回,无法分辨对方此刻的眼神中是在心疼,还是在难过。
但她清清楚楚看到——
黎无回手腕上被自己掐出的可怖红痕。
“你……”邱一燃只说一个字,就眼眶泛红,
“你疼不疼啊?”
她这么问,又觉得自己很傻,黎无回不是铁做的,当然也会痛。所以她很愧疚地低着眼,也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左腿膝盖。
又想要开口说对不起。
黎无回却先把她因为焦虑而揉着膝盖的手拿起来,牵在手里。
邱一燃愣怔。
黎无回蹲在她腿边,将脸在她左腿膝盖上贴了贴,体温交缠,像是抚慰,又像是陪伴。
过了好一会。
她才从她腿上仰起脸,在模糊的灯光下望她。
她们位置一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