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得很细致,又太过细致。起先只是拭去污渍,到后来干脆弯腰俯身,双手捧住她的脸端详。眼中柔光闪动,堆满苏时悦看不懂的情绪。
他身量很长,掌心宽阔,十指几乎能裹住她巴掌大的面庞。窗外常青松柏被吹得一阵乱摇,叶片刷刷作响。
苏时悦不好意思地往后缩,轻松地挣脱他:“脏。”
闻归鹤失笑:“很柔软。”
“嗯?”苏时悦疑惑。
“脸。”闻归鹤指尖探出,在她的面颊上一点,如同摆弄精致的瓷娃娃“不脏,很软。”
苏时悦的脸“腾”一下红了,目光滴溜溜到处乱窜,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多谢夸奖?”
他笑得更真实了些,颇为心满意足地收手。
上头的情绪褪去,苏时悦开始认真梳理这一晚发生的事。
“我们为什么会在越州府?是因为南城的事牵扯容家,不方便继续久住了吗?”
苏时悦转念又道:“虽说容二当家乃是玄玉所杀,但玄玉行踪莫测,我们是不是得回现场找点物证,证明我们是无辜的?”
“不必。”闻归鹤在温水中洗净手帕,交到苏时悦手中,直起身子后便开始咳嗽:“光是,容家的事,便需数月,时间…收尾。”
出口的话断断续续,语不成句。
苏时悦:“容家,容家怎么了?”
他目光流转,看向正
门处。苏时悦这才发现,那儿贴了张隔声符。征得同意后,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揭下隔声符。
无形结界消散,外界立时亮了好几重。
惨叫声、哀嚎声、问话声,骤然响起。
烛火通明中,座椅推拉,“哐当”声不断。呼喊声此起彼伏,交谈声混乱交织,差役扯着嗓子大喊“这边”、“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纷纷乱乱的嘈杂声中,莫言阙的指挥声好似定海神针,尤为清晰。
“医师前往临时棚屋,重伤之人转至医馆。”
“记录伤亡,张贴告示,安抚百姓。”
“三队,随我走。”
鞋履与地面摩擦,脚步声如急促的鼓点一般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苏时悦毫无准备,连着倒退数步,心情骤然降至谷底。千言万语化成震耳欲聋的巨浪扑面而来
“容家,也出事了?”她呆立在门后,一时间甚至反应不过来。
她结结巴巴,连回头都忘了。
直到听见身后喘咳,苏时悦急忙回头,见闻归鹤有些站不稳。
他像是心头存了要紧事,一直不敢放松。等苏时悦醒来,问明她对他看法,事情尘埃落定,才长长松了口气,抚着心口,歪歪斜斜朝圈椅歪去。
唯有眸光依然沉稳如水。
倒到一半,闻归鹤探手。
他看准椅背的位置,不会狼狈地倒在地上。
方伸到一半,落进一只温暖的手掌中。接着腰也托住,稳稳撑住他。
耳畔响起声轻唤。
转头,见到熟悉之人。
“容家怎么了?”她拖过把躺椅,扶他坐定,调整椅背的角度,手撑在扶手半蹲下。
苏时悦强打精神,迫使自己镇定:“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