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鹤公子,在我离开之后,还好吗?”
话语出口后,世界陷入一瞬寂静。很快,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白羽笑了起来:“他完成了他想做的事。”
“然后呢?”
“然后?”兴许是妖族对感情更为淡漠,又兴许是白羽认为自己完成了闻归鹤托付的一切,白羽道,“公子并非长寿之人,自然是死了。”
辞世,千古,长逝,在无数温和与含蓄的表达中,他用了个最普通不过的字眼。
苏时悦:“死于玄玉之手?”
白羽:“我给的书里,应该已经写得很清楚吧,公子死于永定十一年初春,是和姑娘分别的第一年。距今刚好一千四百九十八年。”
接下来的话,苏时悦听不太清楚。
对于白羽而言,那已是千年前的亡者。哪怕彼此真的存在超越主从的情感,也会伴随着时间冲淡。可与她而言,他们只不过分别十几天,甚至是她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他的十数天。
她看过原书,她知道自己脑海中的幻想有多荒谬,但她依然在痴心妄想,万一故事是错的,万一他的修行一日千里,了悟长生之道,在她的时代等她。
苏时悦:“你没骗我?”
“楚君的大昭也覆灭了,所有利害关系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繁华街市灵气稀薄,妖族也不愿意停留,我又有什么隐瞒你的理由?”
直到把真相拍在她脸上,苏时悦才恍然大悟,闻归鹤确实已经死了。
“《虞昭令》,是你写的?”她的嘴唇动了动。
白羽点点头,承认。
“那——”
苏时悦的声音,陡然放大。
“你为什么只写那么几笔?为什么不多写一点?”
“为什么不以他为中心,让他做你笔下的主角,为什么不多记录些他的过往?”
“他为什么要把我送回来?那个时候,送我回来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都不知道。”
她从来都没有机会知道,他离她那么远,所有的交流都是浅尝辄止。她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也没来得及再多问一句。
她的面庞一片温热,晶莹泪珠滚滚落下,幸好包厢阖着门,不然,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泣,不知会吸引多少不知情况的路人围观。
“凭什么要让楚令彰做主角?她有什么好的,我最在意的,会在意的,又不是她。”
“那么久过去了,我现在问你,我走之后,他怎么样了,你还记得多少啊……”她问。
白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我确实记得不多,抱歉了,苏姑娘。不过,你若是有问题,只管来问。我若还有印象,一定会尽己所能,一一答复。”
苏时悦用尽全力,把耀星印拍在桌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与闻归鹤有什么关联?他为什么能够用它送我回家?还有,当初他以命抵抗玄玉的时候,你在那里?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最后,玄玉到底死了没有?”
“既然他能把我送回来,我是如何被绑到永定年间,你们应当也有猜测吧?”
炮弹连珠的话语一波接着一波,劈头盖脸砸落,直让白羽傻了眼。
他举双手投降:“好啦,好啦,苏姑娘,我明白了。”
“那我就随便说说吧。”他轻咳两声,思绪却已经飘飞。
其实,他的经历,远没有苏时悦想象得多。
按照他的修为,他绝无清醒存活那么久的可能。因此,离开公子后,他睡了长长的一觉。
睡到功成名就者沦为一抔黄土,睡到败者与胜者都无人在意。睡到一觉醒来,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怪力乱神,都成为野史上不被他人所信的存在。
所以,苏时悦问他的那些问题,白羽还真能一一给出答复。
风陵谷那场火,是他放的。
那是他与公子间的约定,在取得耀星印后,一把火烧了作为长居之所的风陵谷,作为向圣君投诚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