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狡辩道:“他这么年轻,小孩子家家的,整日跪在灵前磕头的,又只能吃素,怎的熬得住。没告诉你,就怕你这样,人家三房四房都去了,你怎么不说他们呢。再说你那个族谱,是仗着你父亲疼你,格外开恩写了进去,那是预备你一辈子不嫁人给你写的,偏偏你又嫁了,现在还离了,你还说这事做什么?”
“我不同你们说,我要去同族长说。”吕姝转身便走。
那边王姨娘还在身后喊:“便是族长依你,我也不依!”
谁知七月半那日,二叔却与王姨娘说辞一致。又说依照祖训,女儿不准入族谱,外嫁女和离、被休后归家,不得收留。
吕姝气得浑身发抖。
“祖训祖训,哪个祖,哪条训?我父母恩爱,只因一条‘三十无后需纳妾’的祖训,就纳了王姨娘。我们一家原本和和睦睦,自姨娘来了,家里吵闹不断,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我看整个家,瑞弟才是我们家的祖宗了!”
“如今又一条祖训,要把我从家里赶出去。当着我父母的牌位,你们就这样欺负他们的弱女,二叔,你心里安心吗?你就不怕你百年之后,到九泉之下见我父亲时,他会怪你?”
二叔道:“我皆是按照祖训所说,何曾有失公允。你有怨气,找祖宗去,找我作甚。”
一句找祖宗去,把吕姝说较劲了。
“这是族长说的。祖宗之言法皆记录在家训、家书、手札笔记之中,若我找到,便认,若我找不到这一条,谁也别想叫我认!”
倔强害人不浅。吕姝也说不清,这样要强的性格帮她多还是害她多。
她在家里的藏书阁里找啊找,找得昏天黑地,头昏眼干,脑胀耳鸣。
屋外月亮高悬,今日已是七月十四,月色饱满。她看得久了,便到屋外走了一走。刘妈妈坐在门槛上,满身酒气,斜倚着门框打瞌睡。
吕姝见怪不怪了。她听着虫鸣声响了一路,待脑子清醒,又回到阁里继续查书,只是仍没有找到“不许收留和离女儿”这一条。
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吕家从未有女儿出嫁后和离过吗?又或者,那些和离、被休的女儿们,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杀掉了?
这些问题萦绕在吕姝的心中。
此时站在吕姝面前的是两条路。
一条是回成王府,她虽言明要和离,但还没有签和离书,此番回来,想先打探吕家口风。可是成王出身低,又胸无大志,整日花天酒地不说,王府已经入不敷出,她再搭进去这辈子岂不完了。
一条是和二叔对峙,以没有祖训可依为由,入族谱,就是不入,也应要回母亲的嫁妆,靠着这些,她自己经营铺子,足以安身立命。
成王自私无能,娶了一个又一个,却是图那些女子的嫁妆以填补王府亏空;二叔却似豺狼,想把我赶走后,好把控瑞弟和姨娘,长房的家产终要被他给吞了。
烛火微微,她忧心忡忡地继续翻着手里泛黄的书页。吕姝的眼睛红肿,眼下乌青一团,一宿没睡,她已困得不行。
黑夜,往往埋藏凶险,有时侥幸躲过,有时怎么也躲不掉。
这时吕姝仍强打着精神,不断地揉着眼睛,按着眉心,继续查看剩下的两卷诫子书、一沓家书。
忽然,她眼睛看到一行小字:“三十无后需纳妾,不纳便是大不孝,需请家法……”
怎么真有这一条?
吕姝连忙去翻前页,去找这是谁写的,那人的名字却已模糊不清。
“会庆二十七年……族谱,族谱。”吕姝嘴里念念有词。
“我必要找出拆散我父母之人。”
她想根据年份要去翻族谱之时,屋内却刮起一阵妖风,烛火灭了。屋外的月光转瞬间黯淡,四周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吕姝心中一慌。
七月天气炎热,可这屋里却一下变得阴森无比,她打了个喷嚏。
过了好一会儿,风声才停歇。
这时,她听见房门响了一声。
“谁?谁在那儿?刘妈妈?”
吕姝站起身,要出去喊人进来。
下一秒,她的脖子却被人勒住,她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