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皇帝萧景渊身穿明黄龙袍,端坐于御座之上,神情沉静,眼神却比从前多了几分深邃。殿外雪花纷飞,殿内炉火正旺,百官肃立,等候朝议。
“相国沈砚奏报。”内侍展开帛书,朗声宣读,“北狄意图再犯黑鸦峡,臣已遣将布防,誓死扼守咽喉之地。目下战事胶着,不敢擅离,恳请陛下宽限归期。”
群臣窃窃私语。
礼部尚书周延年越众而出,拱手道:“启禀陛下,相国功高盖世,忠心可嘉。然久居外镇,手握重兵,又拒不受召,恐惹朝野疑虑。古有韩信、霍光之鉴,不可不慎啊。”
刑部右侍郎裴?立即附和:“正是。相国若真忠于社稷,便该以君命为先,岂能因一隅战事而违抗圣旨?依臣之见,当遣使催促,必要时……可削其节钺,夺其兵权。”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秦越猛地踏前一步:“住口!尔等安敢污蔑柱国之臣!若非相国断敌粮道,收复雁门,此刻北狄铁蹄早已踏破潼关!你们这些人,坐在朝堂之上,喝着暖茶,谈着风月,可知前线将士每日啃的是冻硬的干粮,睡的是结冰的帐篷?”
“秦大人慎言!”柳文渊冷笑道,“兵权岂可久假于一人之手?沈相国已在外统兵月余,所辖六镇兵马皆听其号令,连调令都不经兵部备案。这是勤王,还是割据?”
“够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满殿寂静。
萧景渊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周延年脸上:“朕记得,去年江南水患,户部拨款迟滞,是谁连夜上疏,请求截留漕粮赈灾?是沈砚。前年冬,北境三州饥荒,又是谁变卖私产,购米十万石送往边关?还是沈砚。他解下金鱼袋掷于丹墀之时,你们在哪里?争储位,攀权贵,结党营私!如今天下稍安,便想除掉肱骨之臣,是不是太过急切了?”
周延年额头冒汗,连忙跪下:“臣绝无此意!只是为国计长远考虑……”
“朕也知道长远。”萧景渊冷冷道,“可朕更知道,没有沈砚,就没有今日的太平。传旨:加封沈砚为太傅、录尚书事,赐九锡殊礼,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另遣使携御寒衣物、药材、酒肉赴前线犒军,告诉相国??朕等他回来。”
百官震惊。
九锡之礼,历来非篡逆即元勋。自大胤开国以来,仅两位功臣受此殊荣,皆已作古。如今竟授予一位尚在壮年的臣子,实属空前。
退朝之后,萧景渊独自步入御书房,取出一封密信,正是沈砚临行前所留暗记。他展开细看,上面只有八个字:“风起青萍,祸藏帷幄。”
他凝视良久,忽然唤来心腹太监:“去查,这几日谁频繁出入二皇子府旧宅?还有,周延年家中最近接待过哪些客人?”
“是。”老太监躬身欲退。
“等等。”萧景渊轻声道,“再派人去一趟慈宁宫,告诉母后……让她小心饮食。”
***
与此同时,黑鸦峡。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赵破虏率领两千轻骑埋伏于峭壁之间,人人裹着兽皮,口含木片以防呵气暴露。雪地上覆盖着枯枝败叶,伪装得毫无痕迹。
三更时分,远方传来马蹄声,低沉而密集。
“来了。”赵破虏眯起眼睛。
果然,一支约三千人的敌军骑兵悄然逼近,打着熄灯火把,显然是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为首的将领披着黑色狼裘,面容冷峻,正是北狄左贤王兀烈。
他们并未进入峡谷深处,而是在入口处停下,开始搭建临时营地。
“奇怪。”副将低语,“他们不走?”
赵破虏皱眉:“他们在等。”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另一支队伍从北方赶来,押送着数十辆大车。车上装的不是粮草,而是……木材与火油。
“不好!”赵破虏猛然醒悟,“他们是想烧山!利用浓烟遮蔽视线,然后大军从侧翼偷袭我军后方!”
原来,黑鸦峡两侧山势陡峭,林木茂密。一旦纵火,浓烟滚滚,伏兵无法观察敌情,极易陷入混乱。而敌军熟悉地形,可借风向穿行,实施包抄。
“传令!”赵破虏果断下令,“放弃伏击,全军后撤五里!另派五百人绕道上游,掘开冰河,引水灌入峡谷低地!”
士兵迅速行动。
就在狄军点燃第一堆柴薪之际,突如其来的洪水从上游奔涌而下,冲垮了刚刚搭起的营帐,浇灭了火焰。紧接着,狂风骤起,吹散残烟,露出原本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