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然:“……那我先出去了。”
沈沂水:“好。”
两人这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办公室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尴尬。
想一想也知道,前一天还一起共同对抗董律、不惜为此离职的两个人,后一天就要为了前程一个留驻北京,一个回到省城。
所以说提及利益伤感情呢,利益当头,感情好似湿过又晒脆的纸片,一戳一个窟窿。
第二天也是类似的情景。
各自做各自的事,在一个房子里只像普通室友,在一间律所里也只像普通同事。
到第二日晚,沈沂水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箱摊在客厅,像房间里的大象,两个人都对此避而不谈——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或许是,这两天她们什么也不谈。
沈沂水收拾东西很迅速,事先把要装入行李箱的东西分门别类筛选出来摆放好,再一摞一摞地整齐摆放入箱体,半小时不到的功夫就整理完了。
她把箱子合上,锁好,摆在墙边,这才状若无意地看了一眼正盘腿坐在沙发床上敲电脑的谢谦然。
在她看来,谢谦然很冷静,冷静到了有些冷漠的地步。
这种冷漠在与几年前谢谦然的反应做对比时,显得尤为明显。
在几年前,沈沂水还记得,在她宣告自己即将离开之时,在那间咖啡厅,谢谦然的反应那么激烈,那么无法接受她的离开。
但现在,对于沈沂水的离开,谢谦然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悲痛的质问,没有泪水,什么也没有。只有平静。
其实沈沂水也能想得明白其中道理:一只被主人抛弃过的小猫尚且明白,不能够对主人再投注百分之百的信任,更何况人呢?
而且她一直以来致力于将谢谦然推远,致力于让谢谦然明白人的独立性,明白人应该更多地为自己的生命意义而非另一个作为独立个体的人考虑。现在的情形至少证明她在这一点上的成功。
她那么担心几年前的事情重演,可是当谢谦然用自己的表现来告诉她,不会重演,因为她们都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自己时,她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她微微皱眉,在原地感受了片刻心脏处传来的被拧紧的感受。
深夜的风从半阖的窗缝钻入,在沈沂水周身激起一阵凉意,她长舒一口气,走到窗边将缝隙阖上,转身回了卧室。
而沙发床上,谢谦然的视线也忽然从电脑上转移,去追沈沂水的背影。
她面前的电脑上放着一个PDF文件,目前页数为1,她在这一页上停留了一夜。
明天过后,沈沂水就要走了,要回到省城,留下她在这个为沈沂水而来的北京。
谢谦然觉得自己真的太没骨气了。
沈沂水抛下她第一次,她死皮赖脸地追到了北京。
现在沈沂水又要第二次抛下她,她却还要为了沈沂水的期许留在北京。
可是,可是她真的很喜欢沈沂水。她想。她爱沈沂水。
这是世界上除了外婆外,唯一让谢谦然感到幸福的人。
她多希望自己也能让沈沂水感到幸福。
即使那需要经由她的不幸福达至。
她躺倒在沙发床上,视线越过微微突起的床头,看向亮着灯的卧室。
她已经顺从沈沂水的安排了,沈沂水或许会开心一点吧?
那么今天沈沂水会来找她说话吗?马上就要分开了,最后的两天,她们应该要相拥而眠吧?
卧室的灯又亮了一个小时,谢谦然便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个小时。
随后灯灭了,她的心跳也骤然加重了一下,然后归于沉寂。
最后一天,早晨醒来时,她们仍然没有交谈、没有一起吃早餐。
两个人看对方,都觉得对方保持着几近于冷漠的平静。
于是心底再多的暗潮涌动,都因为暗自生着闷气较着劲而被硬生生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