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破落但我衣服干净着呢,而且凭什么是你找不着要来数落我?
应池抬眼看斗方,有些不满但还是礼貌问了句:“可还要很久?不若我先回去回了七娘子,待会再来?”
“没多久,不过是以防不测,小子找时心总悬着怕挨骂,容易分神。”
“好吧。”
应池瞧着对面人也着实真情实意,况且一个十岁的小子心思能叵测到哪里去。
一进这内书房,凉气像一匹绸缎,从头到脚裹了上来。
应池舒服地眯了眯眼,她听见身体的各个毛孔都在发出满足的叹息——
那是一种被炎热赦免的、近乎幸福的战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慢慢找吧斗方,她不急。应池朝着置冰的铜盆多走了两步,然后待着不动了。
书房内墨香四溢,夹杂着一缕檀香袅袅,而东西两扇屏风将这空间隔成了三段。
铜盆旁的红木书桌上,毛笔静静搁置在砚台处,习字纸上还存留着主人未收的墨宝。
离得不算远,应池能瞥见那放在桌上的习字纸。
哟?她眼睛睁了睁。
笔是狼毫,墨是松烟,纸是半熟的宣州笺,写得却是——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
是《劝学》,熟悉的肌肉记忆让应池喃喃出口,背出了未写的下两句:“君子博学而日参醒乎已,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却不想如此小声的一言毕,门口就响起一道男声。
“刚还奇于持简兄何时安排了识字婢在书房伺候,原来是个大通文墨的。”
男声尾音上扬,莫名熟悉。
似和那个经常让她噩梦了声音重合般让她深恐,应池顿时头皮发麻,浑身一颤,前一瞬还觉得舒爽的空气更是冷得让她发抖。
且现在,她后悔得简直想咬舌头。
应池安慰着自己是因太恐惧穿来的那一天才至如此风声鹤唳,她条件反射地半转身,眼皮都没敢抬,履行着芝芝的交代,只匆匆一掠面前的月光白罗袍下半身,就胆战心惊地跪伏行礼。
故意压憨的声音从地上传过来:“婢子敬问大郎君安。”
从典身为奴开始,应池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克服自己这做奴婢得说跪就跪、卑躬屈膝的心理障碍的。
而比起单纯跪下,她更喜欢这样跪趴式的告饶行礼。
有种给死人送行的感觉。
让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奴才。
那瓷白的脸转过来的时候,祁深瞧了个正着。
从来都是这种角度瞧她,居高临下地俯睨,让他焉能不熟悉那眉眼?
而且她时时刻刻能给他带来的感觉是……如此的令人诧异与好奇。
祁深刚还略带笑意的唇角猛地一收,取而代之的是蹙起的稍显不虞的眉毛,显然是没料到这人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看清他是谁,而且,还把他错认了。
在经历了自己的下属‘背叛’后,他对此人更是多了一层说不出的情绪,祁深微下垂了一侧唇角,大概可以称之为厌恶。
端着茶盘的仆从匆匆进门,刚想言语一句恭维的话时,就被祁深抬手止了。
仆从遂只放下茶盏后又匆匆收起茶盘,侍立在一侧,替大郎君照顾好贵客。
而屏风里头不知因何缘故迟迟寻不到书的斗方也大惊失色,他以为是郎君携贵客突至,于是匆匆拿起书案上就摆在眼前的那本书,越过屏风,却在看见眼前这一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