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克里夫盯着她烫红的指尖,无意识蹙起眉头。
她手上丝毫不乱,韩信点兵均匀分杯后,将碗托翻转,无水盖碗倒放掀开,展示被泡过后的茶叶。
最后,取茶杯分放于康沃利斯和希斯克里夫面前,做个‘请’的手势。
“噢,天呐!这简直是艺术贝拉!”康沃利斯不仅为她鼓掌,“贝拉,你的姿势,令我想到瓷器上的一种,东方的仙禽。”
“丹顶鹤,先生。”
康沃利斯看她的眼神全是赞赏了,“贝拉,你完全当得起一个a通,等你去了伦敦,一定要帮我办一场这样的东方沙龙,那些老牌贵族,亲王,一定会折服在你的茶道中!”
希斯克里夫缄默地盯看着她,那是种看着陌生之物的目光,像是看此刻此地的她,又仿佛穿透她在看别的什么。
窗外雨声簌簌,在英格兰约克郡阴沉的雨天里,康沃利斯浸在东方意蕴里,品着茶,太享受了,太高级了,战败以来的压力,都在此刻被洗涤了。
闲坐良久,等康沃利斯的兴头过去了些,贝拉又将她请到了外间。
外间的仆人在他们品茶时,备好了桌子,自制毛笔,和一张适合装裱的纸。
“噢,贝拉,你这是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贝拉提笔沾墨,挥毫给勋爵写一副‘马到成功’。她并不精通书法,但这种提按顿挫、墨色浓淡的写意变化,康沃利斯已是看得呆了,他收藏过这种东方字,但还是第一次看人写。
“噢,亲爱的贝拉,你给我写得是什么?”
“勋爵先生,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战马冲入战场之时,即是赢得胜利那刻!您一定会像这四个字一样,马蹄踏上印度的那一天,成功便紧随而来。”
“天,我的上帝!”康沃利斯摇头惊叹,“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斯坦利夫妇俩会那么喜欢你了,贝拉,谁会不喜欢你呢。怪不得索恩他不肯同我去印度,你是这样的迷人,他若将你留在家里,确实”
“将军,”希斯克里夫搂住康沃利斯肩膀,“接风宴已备好了,我们移步餐厅吧。”
直到仆人已布菜完毕,贝拉还在想那句‘索恩不肯去印度’。
宴席的菜品是北印度风味的泥炉羊、约克郡烤牛肉配考德尔河谷黑松露、康沃利斯最爱的印度咖喱鹌鹑、烤鹿肉、搭配雪利酒,以及专门配得中式菜:孔圣和羹、八宝饭、杏仁豆腐,由贝拉给勋爵介绍。
康沃利斯非常开怀,聊着聊着就喝多了。
“这是这是专门给你做的手qiang,索恩,”他有些不利索的把刻有家族纹章的武器塞给希斯克里夫,“你!你必须和我走啊!你小子躲到哪里,都是我康沃利斯的兵!”
又拉着贝拉碰杯,“你的未婚夫,是我见过的,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兵了!当初在美洲约克镇战场,若没有他骑马赶到,我就死在法国人的炮下了!”他的情绪明显被酒精放大了,捶桌大叹,“哎!可最终还是败了!败了!上帝为何不眷顾我呢?!”
“勋爵,”贝拉安慰道,“真正的胜利不在赢下每场战役,在于怎么倒下后再次站起。上帝一定会眷顾您,您可是不列颠永不倾斜的柱石!要将米字旗插在恒河岸边,第一个拥抱季风的总督啊!”
康沃利斯大笑起来,“好呀!好呀!贝拉,我这一趟,真是来得太开心了!不对,不,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我才能真的开心啊!”他撑起不太睁得开的眼睛,指着她,“听着,班加罗尔的宫殿缺根顶梁柱,我要带他走。”
重重地拍希斯克里夫,“我要带他走!别以为我不知道贝拉,他是因为深爱着你才退役的,什么战败,都是借口,战败我也裁不到他身上!”他指着贝拉鼻子,语气也不再和善,“是你啊!都是因为你!”
“将军,别说了,”希斯克里夫扒拉他,“别和她说这些她不懂”
“她懂!我和她只认识一天,但我看得出她非常聪明!”他点着贝拉面前的桌子,“可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你不愿意把他放回军队去,他怎么加官进爵?”越说越兴奋,“他得有军功才能进议会啊!就像我的另一个爱将博纳斯特现在不都能和福克斯鬼混了?可你的男人,就因为你不懂事!只能是个平民啊!糊涂的家伙!蠢女人!”
贝拉被骂得莫名烦躁,那股子要在贵人面前争气的劲儿完全泄掉了,虽还保持着微笑,眼神却像个旁观者一样冷冷看着两人,直到康沃利斯离席去休息,都没再说一句话。
南希留在餐厅指挥仆人收拾,明天还有答谢宴和沙龙,今晚要恢复原样才行。
她来到茶室,收那些茶道用具,也许明天德比伯爵夫妇也会有兴趣,还是整理好再睡吧。
一只大手从后抓住她胳膊,酒味袭来,她甩开了,“去睡吧,明天还要剪彩,还有正事。”
那手再次地抓住她,不知为何,她瞬间鼻子一酸,眼眶滚出热泪来。那手试图将她掰正,她深吸一口气,狠狠甩开,扭头看向那人。
那双回望着她的灰绿的眼睛,也喝得发红。
“我说让你睡觉去!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么!希斯克里夫,我准备地多么辛苦,你不知道么?我这样准备!不是为了替你的凯瑟琳挨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