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姚寒山闯遇仙宗,已经把青玄子八大弟子之一的公冶既白给宰了,也杀尽了公冶一族,如今遇仙宗只有一个公冶长老,就是当年不在遇仙宗,公冶一族覆灭后,才从海外回来的公冶兰,青鸾刀的主人,一品道心明镜止水。。。。
林小凡牵着女孩的手,沿着沙滩缓缓前行。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涌来,将“明天”二字轻轻抹去,可那痕迹却仿佛刻进了沙粒深处,随着阳光蒸腾,升入空中,化作云朵飘向远方。他没有回头,也不必回头??他知道,有些字一旦写下,便不会再消失。
苏挽晴默默跟在身后,手中握着柳含烟的信副本。她本想劝他歇几日再动身,毕竟从渔村到北境,千里迢迢,途中尚有残兵流寇横行。但她终究没开口。这些年,她早已明白:林小凡的脚步,从不为距离所困,而是由人心牵引。有人等他,他就去;有人念书,他就走。
他们雇了一艘旧船出海,借道江口转入内陆河系。阿禾带着孩子们留在渔村继续教学,临别时只说了一句:“你回来的时候,这里的孩子都能写自己的名字了。”林小凡点头,未语,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那一瞬,两人目光交汇,如同当年在废墟中相拥落泪时一般炽热而沉静。
航程七日,风雨兼程。途中夜泊荒滩,林小凡独坐船头,取出余沉舟留下的陶匣,指尖轻抚封泥。他知道这“启明芯”意味着什么??三百学子自愿捐髓,以命炼智,只为让知识不再依赖抄写与口传。这是血写的承诺,是沉默者的呐喊。他曾拒绝使用它,怕背负那份无声的代价;可如今,时间已不容迟疑。裴九渊病重,新政初立,百废待兴,若不能尽快让更多人识字明理,那些烧焦的竹简、写满诗篇的破布、盲女掌心的凸痕,都将沦为灰烬中的遗梦。
第八日清晨,船抵北境边城。天色微明,寒雾弥漫,城墙斑驳如老人皱纹,上面仍残留着战火焚烧的焦黑印记。城门下守卒换成了年轻士子模样的人,佩的是“庶学监”铜牌,而非昔日衡律司铁令。见林小凡一行到来,一人上前稽首行礼:“可是林先生?”
“是我。”
“昨夜已有快马通报,裴老已在书院等您三日。”
林小凡心头一紧。三日?他竟撑到了现在?
共明书院已非旧貌。原先高墙深院、戒备森严的格局被彻底打破,围墙推倒一半,改作开放式讲坛,四面皆可入内。庭院中植满了野花与矮松,孩童穿梭其间诵读声琅琅,竟有苗侗少年盘坐在石阶上用双语对答。昔日“禁典阁”所在之处,如今矗立一座通体透明的琉璃塔,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启知楼”。
裴九渊住在后园一间简屋中,窗纸泛黄,床榻低矮,唯有案上堆满手稿与残卷。他瘦得几乎只剩骨架,双眼凹陷,呼吸微弱,可当听见脚步声时,却猛地睁开眼,嘴角颤动,挤出一丝笑意。
“你……终于来了。”
林小凡跪坐在床前,握住那只枯槁的手。“我来了。您欠我的课,该上了。”
裴九渊笑了一声,咳嗽两声,又笑。“好……好啊。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三年,你教了多少人识字?”
“确切数字不知。仅登记在册的启蒙堂有一百三十六所,学生逾八万。实际听讲者,或超三十万。”
裴九渊闭目良久,再睁眼时,眼中竟有泪光。“够了……够了。比我当年做梦都想的还要多。”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案角一本薄册。“这是我最后一篇文稿,《民识论》。我说,百姓不是牛马,不该只知耕织;天下也不是一家一姓之私产,知识更不该锁在金匮玉函之中。唯有全民皆能读、能写、能思,才算真正开化。”
林小凡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纸页边缘一道深深的折痕??那是反复翻阅留下的印记。
“您为何非要见我?”他低声问。
“因为我想亲耳听见你说??这一切值得吗?”
屋内寂静。窗外风过竹林,沙沙作响,似有无数人在低语。
林小凡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个盲女,靠摸凸起的笔画学会写字;有个哑巴女孩,用手势拼出‘我想读书’;有个少年,在地窖里抱着铅笔写诗,直到手指冻僵。他们不曾问我值不值得,因为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触碰那个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渐稳:“所以,值得。哪怕全世界都说这是徒劳,我也要说??值得。”
裴九渊听着,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他慢慢从枕下抽出一支笔,竟是当年林小凡送给他的那支铅笔,笔身磨损严重,橡皮早已不见,却被精心包了一层布条。
“拿着。”他说,“这是我保存最久的东西。你说它是‘会走路的墨’,因为它能把思想带到远方。现在,还给你。”
林小凡接过,喉头哽咽。这支笔曾点燃过一百所学堂的灯火,也曾被阿禾视若性命地带在怀中逃亡千里。它不属于任何人,却又属于每一个握过它的人。
“还有一件事。”裴九渊忽然压低声音,“柳含烟没告诉你全部真相。”
林小凡一怔。
“净典之役并未结束。那些守旧派大学士虽失势,却暗中联络了几位隐世宗门,欲借‘天机谶言’掀起新一轮动荡。他们宣称??‘凡俗之人妄启智慧,逆天而行,必将招致灾劫’。已有地方出现异象:井水变赤,稻穗无实,孩童夜啼不止……百姓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打破了某种天地秩序。”
林小凡眉头紧锁。“他们是想把天灾归咎于启蒙?”
“正是。”裴九渊喘息着,“你要小心。这一次,敌人不再持刀,而是披着‘天意’外衣而来。他们会说你是祸根,是乱世之源……甚至,把你塑造成‘伪仙’。”
屋外忽起惊雷,一道闪电劈开长空,照亮整座书院。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敲打着屋瓦,宛如战鼓擂动。
林小凡站起身,将铅笔收入怀中,与《民识究竟》并列贴胸放置。他望着窗外暴雨,眼神坚定如铁。
“那就让他们说吧。真正的仙,不在云端,而在泥土里。不在符?中,而在一句‘你好’里。我不怕被称作伪仙,只怕有一天,人们忘了怎么提问。”
裴九渊看着他,许久,终于轻轻点头。“好……好。那我就放心走了。”
话音落下,他的手缓缓垂下,呼吸渐弱,终至无声。窗外雨声如注,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安详的面容,仿佛只是睡去。
林小凡跪地叩首三记,额头触地,久久不起。苏挽晴站在门外,掩面而泣。整个书院悄然肃立,连孩童都停止了朗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