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想死守?”
“整个寨子都是我和弟兄们用血汗建起来的,”薛鸷说,“当然不能走,根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不可理喻,”沈琅道,“命都没了,还顾这些做什么?”
“你不懂。”
“好,我不懂。”沈琅摔下那琉璃茶碗,旋即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你要死便死,我不拦着你。”
第64章
八月廿九。
今日晨起,金凤儿照例端着热水走到沈琅卧房前,才刚住脚,就听见里边的两个人又不知因什么而争呛了起来。
开门前,他听见薛鸷咬牙切齿的声音:“是,我不得好死。反正我死了你就高兴了!”
金凤儿抬手轻轻一敲门,里头便兀地沉寂了下来。
这日薛鸷总算不再黏着沈琅,一整日金凤儿都见他一个人蹲在庭院里逗狗玩,把阿憨折磨得不胜其烦,连叫声都比以往更虚弱了些。
吃过晚饭后,沈琅便和金凤儿出了门。
仲秋时节,天色暗得极快,只是倏尔的功夫,薛鸷便发现楼内已挂好了灯,天也变成了暗蓝色。
薛鸷见他大晚上的出门,心里始终放心不下,犹豫片刻后,便也遥遥跟了上去。
沈琅身后的金凤儿注意到他的身影,忙小声对木辇上那人道:“哥儿,大爷在后头跟着呢。”
沈琅猜他也要跟着,心里并不意外,于是只淡声道:“随便他。”
他们要去的那家铺子离抱月楼并不远,因此沈琅也没让他们去备马车,金凤儿推着他走了约莫一二刻钟的路,便到了洛河边上的一家质库铺前。
这家铺面是沈琅私人的生意,质库不像其他生意,短时间内其实并不好转让出去,好容易寻着了一个愿意接手的,谈妥了各自的条件后,还需向府衙报备。
好在沈琅借着豫王的势力,要办下这些文书手续,倒比别人要容易得多。
沈琅进铺子之前,回头看了眼薛鸷,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洛河边的那座浮桥边上,弯着身子,不知在往底下张望着什么。
这间质库共有两层,一楼典物,二楼则用来存放客人们所典当的贵重物品。
沈琅被金凤儿背上楼,与那位打算接手质库的男人一道当面核查账面上的典当物。
正叫人开箱验货时,却听外边洛河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沈琅下意识回头,从二楼那扇小窗处望出去,却见那浮桥上已然空空如也。
薛鸷消失了。
沈琅久久不能回神。
他忽然想起今日晨起,自己因做了一些不好的梦,于是对身侧的那个人便有了几分迁怒。
两人争吵起来,他就忍不住说了一些很不中听的话。
仔细想来,他这些日子,对待薛鸷,似乎只有冷脸沉默与不耐烦的责骂,尤其晨起那些话,倒像是充满着恨意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