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之前还感叹,这些太监之间认个义父义子的,有点子关系路便走的顺畅,可林富春竟是这般恶人,那欢见阿兄在他手下,这么多年来怕是没少吃苦头。
她都不忍想象,当时年仅十一岁的林欢见,骤遭双亲离故,却发现唯一的亲人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紧接着是被人离弃,遭受宫刑之苦,还遇到林富春此等恶人。
那时的他,该觉得怎样的天塌地陷。
姚喜知的泪水又无声地汹涌而出。
这段过往,她闻之泣泪,不忍卒读。
正想说什么,没闭紧的窗户突然吹来一道穿堂风。
这天本就还未完全回暖,寒风吹在她布满泪水的脸上,泛起阵阵凉意,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林欢见猛地后退一步。
姚喜知情绪骤然被打断,出了个糗,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起一点红意,难为情地揉了揉鼻尖。
身上突然一热。
是林欢见将他身上的藏蓝鹤氅披到了她身上。
姚喜知不知所措,下意识将大氅往身前拢了拢。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姚喜知又准备说什么,外面却突然有谈话声传来。
林欢见神色一凛,立即吹了油灯。
从姚喜知手上拿过册子随手塞回木架上,又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处蹲下。
姚喜知还没反应过来,头脑懵懵的,就听远远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听到从门外传来几个侍卫的议论声:“刚刚这边是不是有动静,仔细搜一下。”
姚喜知简直要傻眼。
刚才他们那么大动静,都没把人吸引过来,结果她只是打了个喷嚏,就被听到了?
到底是该说他们耳朵不好呢,还是该夸他们耳力太好?
他们躲的是两层楼阁楼梯转角间的死角,完全笼在阴影中,位置不宽,两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隔着厚实的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格外滚烫。
姚喜知努力挤出一丝心神观察外面的动静。
有侍卫推开门。
好几人进了房间,分散在各处。
他们应当不会仔细搜索书架,油灯已经被欢见阿兄收起来了,除了方才她用来放油灯那个小凳子,其他应该没什么异样。
躲这个地方,瞧着也是四处有遮挡,又是楼道下的一个死角,还算隐蔽。
姚喜知正心里盘算,又听到有脚步声向他们的方向走近,不由朝林欢见的方向靠过去。
林欢见敛眸,神色晦暗,只不动声色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
巡逻的侍卫靠近,在周遭绕了一圈,踏着他们头上方的阶梯上了二楼,一阵来回的脚步声后,搜寻无果,也没多深究,撤退离开。
待他们终于离去时,林欢见的腿已经蹲得有些发麻。
微微动了动双脚,压低嗓音唤了声“小喜”,准备起身,才发现靠在自己肩上的圆圆脑袋一动不动。
林欢见低头看过去,姚喜知已经坐在地上,大氅当做软垫和被子,靠着他睡着了,脸蛋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今晚事情确实耽搁得久,中间还出了这样的变故,估摸怕是都已经过了子时,姚喜知骤然大喜大悲,想来也是心神俱疲。
多歇一会儿也好。
林欢见犹豫片刻,还是也坐到地上,让姚喜知好继续靠着他的肩。
左半边身子传来姚喜知紧贴着他的温热身躯,在这方寸之间的静谧里,他甚至能清晰听见两人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姚喜知身上移开,林欢见望着窗外撒进来的一点点月光暗自出神。
油灯已经熄灭,这就是如今眼中能看到的唯一一点光明。
微弱,却在这暗无天日中,让人起码能看到自己身处何方,让人至少能看到前路仍在。
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是带着目的来到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