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霄却没再细说,只极轻地笑了声,回道:“近来他看我不顺眼,总要寻个由头出口气。”
沈卿云脑中蓦地闪过荣国夫人那句孔雀东南飞的讥讽,唇边刚浮起一丝嘲意,却又倏地凝住。
一年前,龙泉山庄那段不堪回首的会面骤然浮现。
那位高踞云端的唐家家主连正眼都未施舍,三言两语便将她所有的尊严碾作尘泥。
心底那点可笑的暖意霎时冰消瓦解。
沈卿云再懒得周旋,径自挣脱他的怀抱,披衣下榻。
近来她的情绪总是这般起伏难定。
唐九霄极有耐心地凑近,被她冷眼一扫,只得停在半步之外。
“有个好消息。”
他识趣地退后半步,在案几对面端正坐下,笑道:“你定然想听。”
沈卿云神色稍霁,却仍是没正眼瞧他:“且说说看。”
偏唐九霄反倒卖起关子,故弄玄虚道:“稍候你便知道了。”
话音将落未落,青篱的声音恰在门外响起:“姑娘,莳花馆出事了。”
此刻,这座盛京城最富盛名的莳花馆,早已被差役围得水泄不通。
花木扶疏的庭院里,楚晏宁持剑而立,冷眼审视着这座彻夜笙歌不绝的销金窟,绯色官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馆内隐约传来女子惊慌的低语与器物碰撞的脆响。
几名守夜的龟公衣衫不整地被押解出来,在晨风中抖若筛糠,面无人色。
随后款款步出的,却是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
约莫三十许年纪,身段柔婉,步履从容。许是事出突然,只匆匆披了件碧色锦缎斗篷,镶着绒毛的风帽半掩容颜,反倒衬得那张脸如琉璃般剔透易碎,美得惊心。
楚晏宁的眼神未起半分涟漪。
眼前这位,便是莳花馆的主人,京城曾名动一时的花魁芙娘。
“劳动楚少尹摆出这般阵仗。”
芙娘眼波流转,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惶然,嗓音甜润:“不知妾身犯了何事,竟惊动京兆府亲自上门?”
她说话时微微顿首,风帽滑落几分,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
身后押解的年轻衙役见状,不由得放缓了动作,眼神里透出几分不忍。
“待进了京兆府,芙娘子自然明白。”
楚晏宁漠然移开视线,朝身后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手势:“封馆。”
二字掷地有声,惊起檐上宿鸟扑棱棱飞向天际。
衙役们闻令而动,铁链相击之声顿时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芙娘被他这般冷硬的态度刺得眼眶微红,面上适时浮现几分惊慌无措。
然而,那双低垂的杏眸深处,却静如止水。
这些年来,想动莳花馆的何止眼前这位楚国公世子一人?纵是身份更显赫,手段更凌厉的,她也见过不少。
到最后呢?
依旧是夜夜笙歌,在这盛京城里屹立不倒。
“大人,有发现!”